第80章

  不是固执得要追逐他而来的封长念,也不是步步为营的尚书大人封珩, 而是那个乖巧跟在他身后, 不言不语、却将他情绪都收在眼底的封长忆。
  那个自己亲手护着长大的封长忆。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靖安言还是无法在这种时候去想十年前两人之间的事儿。
  总有种自己真的带坏良家少年的罪恶感。
  ……而且还拐到了自己床上。
  封长念就是在趁着他罪恶感十足的时候,猛地把人扑倒的。
  被褥松软,根本不疼,但摔下去的风撩起一片床帏,倒真是应了那句被翻红浪,封长念在一片浪潮中准确无误地抱住了靖安言,咬住了他发烫的耳垂。
  “教教我吧。”封长念和他耳鬓厮磨, “我真不会。”
  “小师叔——”
  “你能不能……”靖安言咬牙切齿地抓住他作乱的手,“不叫我这个。”
  封长念眼睛隐秘地亮了一下:“可你就是我小师叔呀。小师叔自少年时起就教我那么多,不差这一件了。”
  他咬重了“自少年时”四个字,果然让靖安言溃不成军。
  “教教我。”他带着靖安言的手往下、一直往下,“这个要怎么解开,解开后,这个,又要放在哪?”
  这小兔崽子没完了。
  靖安言猛地用力,夹着封长念的腰直接和人掉了个个儿,他气息不稳地坐在封长念腰间,脸上红晕一片,像是醉了酒。
  但比酒还令封长念沉醉的是他的下一句话:“行啊,小师叔疼疼你,再多教一件不收你学费,算赏你了。”
  快点儿来吧。
  封长念也被激得彻底烧了起来,两只有力的手掐住靖安言的腰。
  汗自额角落下:“赏我。”
  热。
  哪里都热。
  这屋子里地暖是烧得太旺了吗?
  怎么这么热?
  铺设整齐的被单褶皱一片,苍白的手紧紧攥住一块,用力到手背上能看到几根掌骨,又被一只更大的手覆住,一根一根地掰开被单,托着那纤弱的手腕重新进了床帐。
  护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狰狞的疤盘踞在细白的腕间,美玉有瑕的破碎感,被封长念握在唇边亲吻。
  “回去给你刺个青。”封长念含着那块粉嫩的疤痕又舔又亲,“喜欢什么?”
  靖安言被他闹得整个人都是懵的,眼皮有气无力地掀起来瞥了身后人一眼,本想似以前那般威慑后辈,却没想到适得其反,落在封长念眼中成了别样的风情,反逼得他自己闷哼了一声。
  “……鸟。”靖安言最后被逼无奈,硬撑着神智回答,“自由自在、展翅飞翔的鸟。”
  “答应你。”封长念把人翻回来,一点一点去吻他的额角,“飞回家去,往北飞,一路向北。”
  这场荒诞一直到后半夜才停。
  靖安言趴在床沿,有气无力地看着封长念赤着上半身来回收拾东西、准备热水,他头脑已经迷糊了,但还是扒拉出一句年轻是好啊。
  没留神说出声了,封长念动作一顿,不由得笑出声:“你又没比我大多少,阿言。”
  现在知道叫阿言了,刚才怎么怎么都不改口,只叫小师叔呢。
  靖安言双臂懒散地交叉,下巴就搭在胳膊上,暗暗唾弃这个道貌岸然的封长念。
  平日让他叫小师叔就成了,非要在口头上占便宜叫阿言。
  床上让他叫阿言就行了,非要不依不饶地叫小师叔。
  这日子没法过了。
  靖安言瞪他一眼,差点儿又给封长念瞪起来。
  实在不怪我啊……封长念看着靖安言裸.露在外的背,上头红痕点点,只有后腰浅浅搭着一层背,脊背的弧度就这么在烛光下一隐,倏地进了被窝。
  靖安言看出他的局促,这时候倒是起劲儿了:“哎哎哎,小兔崽子往哪看呢?”
  封长念目光一收,头脑冷静后那些规矩又长回来了。
  靖安言看着发乐:“行啊,现在知道不尊师重道了?那你还不赶紧毁尸灭迹,洗洗干净?一会儿水都凉了。”
  封长念刮刮鼻梁上的细汗:“我抱你去。”
  靖安言颇为自矜:“不用,我自己能……”
  话音未落,他翻身的动作尴尬一顿,封长念心有戚戚地挑了挑眉,老实地将他的肩膀和膝下一抄,把人从被窝里端了出来。
  “没事儿,不用那么紧张。”封长念假模假式地正经,“一会儿擦地就行了。”
  靖安言:“……”
  在此道上,他真的觉得,封长念这混蛋玩意儿比自己懂得多,什么让自己教他,无非就是耍无赖的厚脸皮。
  第二天日上三竿,围着吃中午饭的三个人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封长念和靖安言。
  夷月揪着馒头皮,讶异道:“哇,你们不饿吗?昨天晚上夜宵也不吃,今天早上早饭也不吃,真不饿啊?”
  靖安言正在下楼梯,闻言险些没滚下去,又被封长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夷月眨眨眼:“怎么啦?干爹,你怎么连下个楼都能摔。”
  靖宓和秋长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懂了一些不可言说的笑意。
  “咳咳,吃饭吃饭,阿月,你干爹有你封哥关心呢,他能让你干爹委屈着?”秋长若夹了一筷子菜添进夷月的碗里,手腕一转拎了拎领口,“这南疆冬天也挺冷的哈。”
  夷月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冷吗?秋姐姐,我觉得大堂里挺暖和的呀。”
  另一边封长念已经看懂了秋长若的暗示,连忙伸手给靖安言领口扶正了,盖住了一个暧昧痕迹。
  靖安言无话可说,只能在封长念脚上重重一碾。
  “安言,快坐,再不吃饭都凉了。”靖宓轻轻地放下筷子,旋即起身冲封长念走去,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太后微笑,“封大人,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封长念刚坐下,闻言悚然一惊,背后刷地冒了一层凉意,连忙站起来。
  靖安言也站起来:“姐……”
  靖宓用眼神止住了靖安言要插话的动作:“你坐着吃饭。”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去,靖安言满头雾水地坐下:“……这是怎么了?”
  秋长若漫不经心地撕馒头:“没大事,放心吧。”
  靖安言疑惑地望着她。
  秋长若想了想,委婉道:“我成婚之前,裴子澈来我家提亲时,我爹我娘也是这样的。”
  靖安言:“……”
  “哀家想听封大人一句实话。”
  “我……臣,不敢欺瞒太后娘娘。”
  门一关,靖宓端端正正敛裙坐下,笑得愈发标准:“别紧张,我是想问问你,今后的打算。”
  “臣……”
  “哀家之前请你拉靖安言一把,这几日辗转反侧,觉得对于你来说,还是不大妥当。这终归只是哀家一个人的私心,不是你的责任。”
  “于国,你是新任吏部尚书,本是替陛下传旨,阴差阳错再入南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靖宓语气远比她的笑容要冰冷,“于私,西域刚刚安定,你妹妹封玦才袭侯爵位,之前陛下同我提过一句,等你从荆平回京,怕是要马不停蹄去一趟西域,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封长念的手一点一点攥了起来。
  “封大人,无论安言对你是什么态度,哀家只想提醒你,你身上有责任,没那么多时间和力气耗在南疆,这不是你的责任,陛下也不打算将这件事划成你的责任。”
  “南疆这边,军事有南军都督府,政事有荆平布政三司,”靖宓定定地看着他,“若圣旨来到,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封长念沉默了。
  他想知道这是不是靖安言的意思,这人从来都把自己往外推,无论何时,之前就算在神寂岭里表明心迹,靖安言还是跟了一句,但我还是希望你离开。
  离开、离开、离开。
  不能离开。
  封长念攥紧的拳倏然松了,他一撩衣袍,猛地跪下,双膝落地咚地一声。
  “太后娘娘,若真的有圣旨来,恕臣不能从命,怕要抗旨。”
  靖宓收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诚如太后所言,桩桩件件,都是臣的责任。”封长念双手交叠于身前,端的是丰神俊朗,君子无双,“但靖安言,同样是臣的责任。”
  “臣自幼长于绥西侯府,从小便知为国收复失地便是臣与生俱来的使命,并不囿于东西南北,天下之大,臣在成为文臣前,先是一名将军。”
  “西域波浪刚平,堂妹封玦论威望论手腕论计谋论胆识都足够应对,再加之沙宛最大的威胁在于与南疆勾结,不从根上除其病灶,梁宁安稳终不过昙花一现。”
  “我愿留在南疆,于国,愿成南军都督府陈昭将军一前锋,收复失地,万世一统,于私……”封长念顿了顿,“臣不敢妄言,但之前小师叔处境太后您是明白的,先帝将他当必身殒的死士,然形势有变,我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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