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靖安言越是动怒,封长念就越是冷静,甚至笑意还愈发浓烈,看得靖安言更火大。
“你笑什么!?”
“我笑你。”封长念凑近了瞧他因为愤怒而微红的眼,“你担心我啊?”
什……
靖安言猛地把人推开:“……有病看病。”
“心病无药可医。”封长念摇了摇头,“从梁宁你离开我时就开始犯了。”
“封长念。”靖安言震惊地把他望着,“……你回长安一趟哪里来的那么多酸词?”
“没办法。谁让有些人说话藏头露尾,我若不是知道了真相,还真叫人怪伤心的。”
靖安言不着痕迹地一颤:“……什么真相?”
封长念顿了顿:“你过来,总不能我还大声吆喝吧。”
靖安言将信将疑地凑近了,附耳过去时,封长念正好凑上前来,温热的嘴唇从耳廓一擦而过,撩起一片红。
靖安言强忍着没躲,听封长念轻笑一声,旋即正色道:“姜黎夫人,还有,古南洲大祭司后人。”
靖安言没出声。
封长念的声音轻得像是两个人在耳鬓厮磨:“你的确不是靖家人,但你骗我,你也不是什么南疆王的弟弟。”
靖安言斜睨他一眼:“所以呢?这又不代表我真的会和你站在一头,你不觉得我是古南洲大祭司后人的话,可以选择的立场更多,我可以帮大魏,也可以帮勒乌图,甚至可以把他踹了自立为王。你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靖安言微讽道:“而且,不说立场,只说你我,我当时的话应该同你讲得很明白了,还是你想再听一遍?”
“是,你的立场的确可以不确定,但我把你彻底摸透了。”封长念猝然张口,在他耳垂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至于那些话……靖安言,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听你说任何,对于你,我只按我的想法来。”
“因为我发现了,小师叔,我每次都很认真地听你的话,但你从来都……不、听、话。”
封长念的语气危险极了,模样也是陌生的危险,令靖安言无端想起梁宁马场被驯服的鹰,它不是变成了温顺的性格,而只是愿意向它心甘情愿俯首的人低头。
它的尖爪、利喙都在,只要无法压制它,就会被它反扑,撕咬得更加厉害。
封长念现在就是那只鹰。
靖安言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脚下险些被绊倒,只听哗啦啦铁链响动,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把人扳了回来。
靖安言瞪大眼:“你——”
“你这锁人的锁链又不短。”封长念挑挑眉,“怎么,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玩?”
“攻守易位了,小师叔。”封长念勾了勾唇角,“如你所言,我长大了。”
第55章 越狱
最后他们的谈话以靖安言甩下一句“老实待着”告终。
牢狱里不通天光, 各个牢狱间用水泥堵住,封长念无法判断自己被带来了多久,也无法得知隔壁牢房发生何事, 只好沉下心来盘算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陈昭在南军都督府多年, 想必一眼就能看出那石头蛊的一样, 如果时间足够,那么想必应该已经聚集了一批人在神寂岭外等候接应。
那么多荆平人,听方才那沙蝎子的说法怕已经开始受蛊术侵染炼化, 如何带出也是个问题, 想要尽可能全部带走又不惊扰旁人,那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是最佳时机……
咚。
封长念耳朵动了动, 有人进来了。
那声音很细微,不是从外面走进来的,应该是从梁上蹦下来的,走路轻手轻脚的,还带着些其他响动……蛇?
封长念猛地抬头,和一身夜行衣的夷月四目相对。
夷月本就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用气声尖叫道:“……封哥?!怎么是你??”
“我这话也想问你。”封长念蹙了蹙眉, “你怎么不和靖安言在一块儿?”
夷月警惕地观望了一下四周:“说来话长, 那些话出去再慢慢讲吧,我先带你走。”
“可是你有钥……”
匙字随着夷月捅锁的动作一起落下。
“这儿的守卫都被我的阿银放倒了,钥匙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夷月哗啦啦给他开锁,“怎么样封哥,他们没拿你怎么样吧?”
“没有。”封长念活动了下手腕,“靖安言拦了一把。”
夷月闻言略微顿了顿,并没有多评价,然后干脆利落地收好钥匙:“出门右转一直走, 那边直通神寂岭,然后你躲好了别出声,我带人跟你会和。”
“带人?”封长念惑了,“你不走吗?”
“我的使命还没完。”夷月小指一勾,钥匙发出清脆的轻响,女孩侧脸月光下如神女般皎洁,“这件牢房有多少人算多少人,只要能爬,我都要带他们出去。”
封长念当然不可能放着她一个人进行如此大胆且疯狂的行为。
中蛊时的手脚无力已然渐渐散去,他庆幸南疆人和沙蝎子都未曾搜身,才能让裹得严严实实的墨痕剑被当成锄头蒙混过关。
夷月这一票干得着实大,一路上监牢里畅通无阻,但饶是再怎么令人震惊,也没有看到那些已然被蛊术侵染的人时来得令人眼瞳颤栗。
那一个个人……或者说已经不能是人了,被捆缚在墙上放干了血,整个人像是个骨架子一样被拷在锁链下,肋骨上仿佛只有薄薄一层皮,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封长念眉心紧紧蹙起:“还有救吗?”
“有,我带了药,能让他们恢复力气,其他的出了南疆再说吧。”
夷月单膝跪地放出阿银,灵活的小蛇在每个人脚踝上咬了一口,留下的牙印仿佛是求生的痕迹。
“阿月,我想问你这个问题很久了。”封长念利落地帮她解锁开门,一边看着女孩专注的眼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夷月翻着钥匙:“什么?救人吗?”
“你父亲是南疆大祭司,纵然你受那位叶长缈公子的教诲,对大魏从无敌意,但是你这样公然反抗南疆王,勒乌图知道了必定不会放过你,你想过怎么自保吗?”
“没想过。”夷月拉开了最后一扇门,“灵神将蛊术赐予我们,不是为了这样大肆利用屠戮生灵的,我不为了什么,只为了我自己的安心。”
“而且,”她转过头来,看着封长念身后瘦骨嶙峋的荆平百姓,眼底有深深的悲戚,“……我答应过我师父,我会做下一个他。”
“你可以做下一个他,但别步上他的后尘。”
靖安言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燃着的火把,他这张脸面对荆平百姓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地炼蛊,因此骤然出现,身后刚刚看到逃生希望的众人脸色猛地难看起来。
有人虚弱问道:“姑娘,这……”
“别担心,”夷月安抚了一句,转而问道,“你怎么来了?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靖安言眼神微不可查地一偏,落在一旁站得端端正正的封长念身上,然后又转回来:“说好是说好,怎么还不许有变动了,我是这儿的负责,你搞这么大动静,我全然无知你觉得谁会信?”
“呵呵。”夷月毫不掩饰地嘲讽了他一把,“你有什么鬼点子出去再说吧,这地方夜长梦多,快要天亮了,多待一刻危险多一分。”
原来时间流逝尚且不过一个晚上。
外面夜色愈发浓重,空气里还带着下过雨后的清新潮湿,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丛林里,从南疆监牢逃生的人们即将窥得天光,但黎明前夕是更加浓重的夜幕。
“前面就是神寂岭了。”封长念一路小心谨慎地护在队尾,“穿过去就……”
靖安言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噤声,有人跟上来了。”
紧绷了一夜的精神在即将逃出生天的这一刻最容易击溃,队伍当时有些骚乱,但多数还是能冷静处之,封长念当机立断拉住夷月。
“你带着他们出去,南军都督府会在外面等你。”
“南……南军都督府?”夷月有些懵,下意识看了一眼靖安言,发现对方的表情也似乎有些一头雾水,“你们大魏来人了?”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封长念被她逗笑了,扯下身上石头蛊的另一半塞给夷月,“你拿着这个出去,陈将军看见你必定就明白了,后面的事你交给他,什么都不必管。”
“你不出去?”这话不是夷月问的,是靖安言在他身后问的,“你也是被捉进来的,现在留着不走等什么?”
封长念默了默:“我等……”
话音未落,他一把推开夷月,女孩的身影跌跌撞撞隐入丛林之中,墨痕剑脱鞘而出,雪白的剑刃划破漆黑夜色,轻轻点在靖安言喉口。
封长念长眉一挑,轻声道:“我等着陪你演戏啊,否则你怎么交差?”
剑光一偏,直接去挑靖安言腰带,虽然靖安言右手经脉尽废,但多年习武经验还是让他干脆利落地往旁边贴地一滚,撕拉一声,玉笛就这样被轻描淡写挑飞,又被墨痕剑一拍,掷向靖安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