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这是什么奇药?”赵炎惊诧道,“居然……居然……”
  夷月背过手去,手指一勾,阿银就沿着她的袖口钻了进去:“独门秘方,赵先生,看起来你好像知道,想起一些事情来时,自己会不受控?”
  封长念沉下声音:“有人对你做了什么吗?”
  赵炎垂下眼睫,无力地摊着双手,半晌,才跟下定某种决心似的,渐渐将目光挪到了靖安言身上。
  靖安言往左动了动,他的目光就跟到左边,往后挪了挪,他的目光又跟到了右侧。
  靖安言服了:“……你的意思是,和我有关?”
  第36章 婚事
  靖安言虽然自诩这十年的时间里干了很多缺德事, 但除了曾经帮着封长念逃离长安,实在是再和西域没有什么关系。
  因此那颗几乎已经被指控指麻了的心脏久违地浮现一丝诧异,还有些许想辩解的急迫。
  那一腔话还没说出口, 赵炎先摇了摇头:“罢了, 与言兄弟本人是没有什么关系, 但……无论怎么说,也算是你家里人。”
  他瞟了眼夷月,看封长念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 也就直说了:“我当年尚未贬职时, 曾有一次进到过封钧的书房,看到些东西, 发现老侯爷的死……或许和先帝,魏明帝宋启迎有关。”
  在场三个人纷纷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靖安言下意识道:“这算什么我家里人?”
  赵炎“哎”了一声:“皇后娘娘……啊不,现在应该是太后了,她不是你亲姐姐吗?那先帝怎么也算你姐夫了吧。”
  夷月发出一声怪叫:“干爹,你是皇亲国戚啊!?”
  靖安言摸在鼻梁的手一顿。
  这点细节自然不会逃离封长念的眼睛,他长臂一伸,将那只在半空停滞的手抓了下来, 严严实实包进了自己掌心, 捂暖了渐渐泛凉的指尖。
  “赵大哥,你不在长安不知道,皇亲国戚不能这么认的,陛下器重那就是一家人,若翻脸,也是瞬间的事——方才你说,与先帝有关,这话又怎么说?”
  靖安言抬眼看他:“……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封长念回望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无奈:“如果你要是知道这些年, 尤其是昭兴十三年开始到他驾崩的四年里他都干了什么的话,你也不会太意外了。”
  靖安言:“……”
  他挪开目光,心道那可不是昭兴十三年开始的,从他这儿论,还能再往前推个六年。
  赵炎的声音沉了下来:“太具体我也不敢推断,只是那天我在书房里看到了一封密旨,是宋启迎下给封钧的,言语之间,俱是让他做好准备,承接西军都督府的大任。”
  “而这封密旨的时间,就在侯爷负伤的不久之前。”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赵炎抱着脑袋狠狠敲了敲,“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我除了蓄谋已久以外,实在想不通别的解释。”
  封长念略一沉吟:“当年给父亲看病的医师,现在还在吗?”
  “已经不在了,当年军医的是一名老者,如今已太多年过去了,他年事已高,去年过世了。”
  “那确实很巧了。”靖安言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去年宋启迎驾崩,刚刚改元永敬,封珩提为六部尚书之一以及接任玄门门主……他就死了。”
  “若真的是有问题,当年的药方估计也不会留痕迹,只可惜当时没有想过这一种可能,否则从药渣中还能查出一二……”封长念眼底浮现一丝痛色,“只恨……只恨……”
  “没什么恨的,恨是该受折磨赎罪孽的人死得早,没来得及偿还就让他白白死了,那才可恨可惜。”靖安言手指轻勾,反手握了握封长念,“如今人也未死,一切都来得及。”
  “既然赵兄说是在封钧书房中发现的,你想弄明白的话,可能还需要去一趟西军都督府才比较稳妥。”靖安言思忖道,“只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份……到底是明着来还是暗中查,你自己掂量办吧。”
  “就算鱼死网破又怎么的,若真是他和宋启迎勾结,我必定——”
  一根食指抵在他唇边,靖安言用目光快速瞟了一眼他身后,用唇型无声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几人霎时收声,不多时,果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是封玦,屋里安安静静的,她还以为没有人,敲了几下门后进来,被齐刷刷站着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都在啊,怎么也没个动静,我还以为只有赵大哥在睡呢。”
  赵炎对封玦的态度并不受她混蛋老爹的影响,甚至还多出许多赏识与敬佩,在他眼中,现在的西军都督府在封钧手底下就是一滩烂泥,封玦能出落成这样,简直跟那亭亭净植的莲花没有任何区别。
  “玦小姐……”
  “快别动了,好好歇歇吧。”封玦眼疾手快扶起险些一头栽下去的赵炎,“身体如何了?”
  “好多了,多谢玦小姐关心。”赵炎不好意思地笑道,“您日理万机,还挂念着我这边的事,当真是令人惭愧。”
  “当年我刚入西军都督府被不少人轻视,是赵大哥教我不必理会旁人眼光的,昔日的援手,我一日未曾忘却,只可惜眼下我并不当家……”封玦攥了攥拳,“所以有些事,我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玦小姐不必解释,赵某心里都懂得。”
  封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话不只是对你,我也同样……要对哥说声抱歉,我有心却无力——我已经尽可能瞒着你们的行踪,但不知为何,昨晚我从书房出来后被父亲叫去了一趟,他知道你回来了。”
  靖安言眉心一皱。
  昨晚……?
  “具体怎么知道的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但不敢有太大动作。当务之急还是你……”封玦有些踟蹰地看着封长念那张不辨息怒的脸,“你想去见见他吗?如果真的不想,我再替你转圜转圜。”
  靖安言有些担忧地望向漩涡中央的封长念。
  刚刚被告知父亲的死亡可能与二叔有关,眼下就要直面这位有可能是杀父仇人的亲人,换作是他自己,那暴脾气估计要在见面的瞬间直接掀桌,七十二种刑罚直接上一遍,若真是封钧做的,必定要让其不必再见第二天的太阳……
  但理智告诉他这样是不行的,还好,封长念倒还是能比自己冷静许多,只是将手缓缓搭在腰间的墨痕剑柄上,一点一点攥紧了。
  他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一声微凉的讽笑:“真要转圜你也难做。再者而言,既然二叔都知道了,我怎么有不去的道理。他想怎么见,我都奉陪到底。”
  没想到他答应得还算痛快,可接下来的话封玦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丢人:“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安排,他说你回来得正赶巧,可以一同吃个酒席……他又又又又要娶亲了。”
  封长念被他二叔荒唐笑了。
  封钧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娶过两任太太,五房姨太太,如今不知道怎么想的,在他第二任夫人过世后,尚未满一年,居然又要娶第三任正房。
  封玦对自己父亲的风流债不好评价,明里暗里也劝过,但都无用,最终只能在内心替那些花骨朵似的姑娘们惋惜。
  大婚日子定在一周后,难怪封钧知道消息不是自己找上门来,原来是忙他的洞房花烛夜。
  得了封长念肯定的答复,封玦又关心了一下赵炎的身体便匆匆告辞,她前脚刚走,后脚靖安言就伸了个懒腰,屈指往封长念领口一勾,把余怒未消的人拽了一个趔趄。
  封长念一只手匆忙撑住桌子:“……小师叔?”
  “陪我出趟门。”靖安言的眼睛带着比那双手还锐利的钩子,深深剜了一眼封长念,“买东西。”
  赵炎不理解为什么封长念的身体突然就僵硬了一下,然后一向强硬的封大人就这么被一路勾着领口带了出去,温顺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们在长安的时候,言兄弟就这样带着阿珩出门的?”
  夷月捂脸心道我哪知道,一面嗯嗯啊啊:“就……师门情意吧,嗯,师门情意比较深厚。”
  托靖安言那一眼的福,封长念察觉到了他是有话想说,但这种姿势着实不雅观,像极了登徒子要非礼良家男人,于是赶紧在出门前攥住了靖安言那双手,转成双手交握的姿势。
  靖安言瞥了一眼,没有挣开。
  封长念心下一暖,方才的怒火消散了些,语气也好了不少:“你要买什么?”
  靖安言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既然过几日要出席婚礼,场面上鱼龙混杂,总要有些伪装。万一哪个真认得我,到底是婚礼现场还是追杀现场,那就说不准了。”
  “不过,能毁了他一场荒唐债,也算是我给自己积了些阴德。”靖安言琢磨了一下,“好像这样也行?”
  “你保护好自己吧。”封长念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真心实意的,用力握了握手指,“封钧算个什么东西,能值得你用自己安危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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