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宋大郎力气大,一把将林安给拉住了,“他这是在故意激怒你,好让你上去将他打伤,之后将这抄袭和打人的罪名一同摁在身上,这污名便也洗刷不掉了!”
这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默。
杜诩瞥了眼宋三郎,扯着嗓子喊:“怎么的?搬救兵来了?”说着又看向宋大郎,“你就是宋三郎的大哥,那太巧了,宋三郎抄了我的诗,你说该怎么办?”
宋大郎目光冷冷看向他:“抄没抄你心里清楚,我三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了解不过!若是你执意要污蔑人,我们有的是时间,也等得起!就在这等到明日夫子上课,再说不迟!”
林安和宋三郎听到这话,也都冷静下来,看向杜诩一群人。
杜诩捏紧手心。
他原本的目标就不是宋三郎,而是容易被言语刺激的林安,明明计划都要成功了,林安的拳头也要落下来,可关键时刻这个宋大郎从哪冒出来的,将他计划给拦住。
再这样下去,自己定然会处在不利地位。
他高声喊道:“这么简单的抄袭,不用麻烦夫子决断。大伙看看!都来看看!”
他手中拿着两张卷子,指着上面两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两首诗分明是一样的句式,就只是换了几个词而已,这还不是抄吗!”
杜诩又看向宋大郎一群人:“那你们说说,怎么样才算是抄!”
“我平日里的文章诗采与宋三郎不相上下,夫子对我也有颇多赞扬,说不定是宋三郎记恨我,抄了我的诗,还在这装无辜,喊冤倒打一耙!”
周围人附和起来:“就是!我们都看过了,杜诩写的那首试贴诗更为精妙,宋三郎的像是生拼硬塞出来的。”
林安扯了扯冷淡的宋三郎,见他没反应。甩着袖子开口:“怎么个‘不相上下’的法?”
“谁不知道宋三郎最得得夫子器重,写的文章也是最好,你杜诩自认追不上三郎,想出这个卑劣的计策,想要害宋三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宋三郎拉住他,“林安,不用再说了,你安心复习兴宁书院的考试为重。”
一听到兴宁书院的考试,在场的学子没有不眼红的。
要是过了这一场考试,便能得到将近半个徽州府最有力的师资,和浩瀚的书库资源。这为今后科考助力了不止一星半点。
还有人放话说,要是能进兴宁书院,今后一个举人的名头是跑不了了的。
那可是举人啊!要是考上举人,今后名下的田地再也不用交赋税,家人可免除徭役,还能做官,对于这些大部分家里都是庄稼汉的学子来说,相当于是祖坟冒青烟。
谁不眼红呢?
徽州府学子众多,但录取名额就这么点,分到个镇子村子,更是少得可怜。便采取考试择优录取的原则,每个地方只能推荐三十人去兴宁县参加考试,而这三十人,又需得是拔尖中的拔尖。
为了这三十个去考试的名额,书院中已经进行过多次的考校选拔,每一次考校之后的文章策论都会贴出来公之于众,宋三郎是公认的好文采,策论、诗词样样得手。白泽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
当然,去考试的机会也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
私底下也招了不少嫉恨。
杜诩忮忌得红了眼,这宋三郎和林安都在去考试的名单之上,且这二人都才十几岁的年头。这让这些埋头苦读了多年,却一点水花都没有的人嫉妒得半夜都睡不着觉。
正想着,就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众人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警铃大作。
就见到一个面容威严的老者走进屋,看到满地的碎纸屑,笔墨纸砚撒了一地。
空气沉静了两秒钟。
杜诩看到夫子前来,那股嚣张的气焰顿时泄了下去。
他亲眼看见夫子回家去了,怎么会突然回书院来!?
夫子愠怒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是谁干的?”
以杜诩为首的一群人纷纷为后退去,一个字都不敢多言。
夫子捏着一张卷纸,“我再问一遍,这是谁干的!”
杜诩扑通一声跪下来,“夫子,是宋三郎他抄袭在先,我等愤怒,才会这样的,夫子…”
夫子瞥了宋三郎一眼,面色更沉,“你说宋三郎抄袭,可有证据?”
杜诩捏着两张卷纸的手隐隐发抖。
哪来的什么证据,这都是他伪造的,目的就是激怒宋三郎和林安的任何一个,只要动了手,他就有把握去状告这两人,有了污点便再也不会被书院所接受。
这样,去兴宁县考试的名额便自然而然顺位到自己头上。
夫子厉声:“我说证据呢,拿过来!”
杜诩跪倒在地,声音发抖:“夫子……”
夫子看着他,“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就将人堵在这,还将书院弄得一团乱。”
杜诩身后的一群人也害怕。
他们看不惯只会埋读的宋三郎,偏生严厉的夫子只对他慈眉善目,让人更是嫉妒。
更别说杜诩给了每个人几枚银两,并承诺说只需要站在一旁附和几声就行。
且杜诩已经保证过,亲眼见到夫子下学之后回家去了,明日上课之前不会回书院,他们这才有胆子。
有人也跪下来,立即撇清干系道:“夫子,和我们没关系啊,都是……都是杜诩让我们这么做的!”
杜诩转头,看着这些临阵反咬他一口的人,一个个穿戴齐整,看着那文质彬彬的样,此刻却两眼心虚,不住喊着冤枉。
夫子没听他们辩解,径直走过去将杜诩手中的两张卷纸给抽了过来,仔细一看。
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这两首诗我记得,都是宋三郎写的,只不过一首是平日里练手之作,一首是考校时候写的。”
夫子又看向地面上的杜诩,一字一句:“你说说,怎么变成你的了?”
夫子又抬头看向他身后跪着的一群学子,这些都是在他书院里苦读了好几年的人,心碎又愤怒道:
“我早就说过,读书讲究的是钻研,静下心认真钻研,终会有所得。但真多年也只有宋三郎能真正做到,你们呢,有些人都到了而立之年,竟然一起联合起来欺负一个不曾弱冠的少年,一旦抄袭这个罪名污点成立,今后就再也不能科考了!你们是有多狠毒啊,脸面何在!简直是枉为读书人!”
一群人被骂得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宋大郎将林安和宋三郎护在身后,看着这一幕。
夫子继续说:“要不是我今日想再回一趟书院取明日考校的卷纸,我竟不知一个个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读书人,私底下是这副德行!”
“既然如此,白泽书院也容不下你们了,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一群人听到这话,立马着急得连滚带爬过去拉住夫子的衣襟,
“夫子!我们在此读书
多年,对书院定然是极其敬重的,心中不敢生出半分妄念,就是……就是杜诩指使我们的啊,夫子!”
吕飞早已经吓得哆嗦在地,他全家人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科考,要是被夫子赶回去了,那他今后要怎么办。
原本在书院里头读书好好的,再不济也能时常以白泽书院的学子身份接几份抄书的活,要是被赶回去……
吕飞越往下想,越觉得自己简直是被驴踢了脑袋,他掏出杜诩给的银子,双手捧上:
“夫子,这就是杜诩给我们的银子,让咱们来指认宋三郎,都是他一个人干的,我们…我们只不过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众人应到吕飞这话,纷纷应和起来:“对!对!就是杜诩一个人干的,我们只不过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夫子失望地看向这些人,忽而有些怅然若失。他倾注了这么多心血的学子,就是这个德行。
夫子看向脸绷得僵直的杜诩,“我原本,也很看好你。”
“可是我没想到,为了一个考试的名头,你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杜诩抬头,“夫子……”
夫子继续道:“宋三郎不会占用福满镇学子的考试名额,他早已经得了知县大人钦点,不日直接去兴宁书院报道即可。本想等着明日告知各位这个消息。”
夫子的眼神中难掩失望:“而着顺位下来的名额,就是你,杜诩。”
杜诩一瞬间瘫软在地,那种万分渴求、彻夜难寐的希望得到的一个东西,他筹谋了几日,不惜以身败名裂,被逐出科考为代价,也要得到。绕了一大圈,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的。如今,也完整地碎在他面前。
杜诩慌乱不已,连忙扯住夫子,“夫子……我…我不知道是这样…”
夫子将衣襟抽回,也不再看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宋大郎等人。
宋三郎站出来向夫子作揖:“夫子,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屋外。
宋三郎:“夫子,我本想明日再提,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