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洛克对他没耐心,迅速打断道:“你昨晚没有回家,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衣领褶皱得不像话。”
  “我没……”
  “你袖口沾上了两根驼毛。显而易见,只有利比亚男人才会常穿驼毛织成的带头巾外套。指甲缝残留菜渣,只有当地人用餐惯用手抓饭,你去赴宴必须要入乡随俗。”
  “顺便说一句,你应该换瓶洗手液。”
  “刚才我走进来的时候,闻到了你身上霰弹枪子弹的火药味,而这附近最近的武装基地就是——瓦蒂亚空军基地,明显就是你昨晚去的地方。”
  “aa-12霰弹枪?”康斯坦斯双手抱臂,目光冷冽,“你卖给他们这么具有美国特色的枪支?”
  她联想到了昨天收到的神秘文件。“去年,你走马上任后,就作为伦敦owl和利比亚政府的中间人,一直在做军火倒卖的生意。一周前,你察觉外交部有了关闭利比亚大使馆的打算,于是想趁回国前再赚一笔战争财。”
  夏洛克又坐回位子上,接着说:“所以,谁威胁了你?”
  “我……”詹姆斯正准备说话,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加文·阿多尼斯今天穿了他第一天来白厅上班的西装。他严峻的目光滑过左手边的夏洛克。随即缓缓抬起手臂,手中的意大利伯莱塔92f型手枪对准了夏洛克的额头。
  “福尔摩斯先生,教授想邀请您参与一个小游戏。”
  康斯坦斯起身,她缓步站在加文面前,挡住了夏洛克,她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紧紧盯住加文,犀利目光一瞬间穿透了他的大脑。
  加文觉得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她看透了。
  下一秒,她说:“加文·阿多尼斯,你是我的叔叔——伊恩·罗素·阿普比。”
  远在伦敦某酒吧地下室的吉姆·莫里亚蒂正坐在一面巨大的显示屏前,他看着屏幕里的康斯坦斯,听她继续说道:“绑架案,小男孩,恐怖分子,难为你们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来唤醒我这段不太美妙的回忆。”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不愿意参加,”加文的声音颤颤微微的,“那么出现在撤离名单的所有英国公民都将为之付出生命。”
  莫里亚蒂满意地将视线收回,手里捧着一本有点年头的酒红色皮质日记本,他的手指随意翻着泛黄的纸张,看到有趣的地方,还时不时地啧啧两句。
  legilimency,看到记忆,死亡。这可比他想象得有趣。
  “你的提议很不错。”他拿出手机,回拨了过去。“我很期待这出戏。”
  但加文却因这突然改变的指令而露出讶异的表情。他语气哀切:“教授,您不是对福尔摩斯……”
  话音未毕,对面的康斯坦斯就将手轻轻放在那把枪上面,加文听到她笑着说:“audentes fortuna iuvat.”
  “赴约的人是我。”
  就在她转身即将踏出门口之际,夏洛克突然开口:“你是错的,康斯坦斯!”
  但谁也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谁回头看他一眼。
  被加文举着枪威胁上车的康斯坦斯没有开口询问他关于莫里亚蒂,关于这起绑架案的任何讯息,她只是好奇地问他。既然他的代号是鳄鱼,那么他是否认识那位猫头鹰(owl)。
  加文告诉她,owl并非是一个人的专属代号。
  “我明白了。”她的视线移至车窗外的匆匆掠过的街景,只觉这方向离市区越来越远。康斯坦斯从没有像刚才那一刻这么平静,她见加文有意无意的目光投过来,于是侧过身,再次问他。
  “你真的相信威廉姆斯给你的亲子鉴定证明吗?”她看见了他记忆里有关威廉姆斯的一部分片段,其中就有这一幕。
  在这宽阔舒适的车内,少见的微笑沾满了加文的嘴,他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声音听起来痛快极了——“为什么不呢?就算不是,我也能成为伊恩·阿普比。”
  第18章 游戏正在进行
  麦考夫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选择。
  在内阁办公室指挥所,他冷眼旁观这间狭小屋子里拥挤在一起的高级官员们:国防大臣、外交大臣、mi5局长、办公厅负责人还有姗姗来迟的首相以及内阁秘书。
  这样的一群人组成了大英帝国目前的最高决策者。而他们一声令下就可以让远在利比亚、上了通缉令的恐怖分子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若非是为了这一纸政绩,恐怕谁也不愿意挤在这间办公室:最大的物件就是正前方那面高清显示屏,通过无人机拍摄传输,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名褐肤,身着阿拉伯白袍的穆斯林男人从棚屋迈步至一辆车旁。
  他就是□□的第二号人物,手染无数鲜血,制造多起爆炸袭击的罪大恶极之徒,同时也是这起导弹行动的主要目标。
  为了避免被目标人物发现,无人机飞得很高,随之带来的画面也变得模糊难辨。这个人从郊区驱车至的黎波里繁华的市中心,这里人口密度大,建筑物多,并不能作为导弹的射程区域。
  大约过了片刻,这辆车停在一个偏远小巷的路口,树荫密布,来往的人群脚步匆匆。但由于停车的角度很巧妙,俯视角度下,没人看清上车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麦考夫一怔,他心底涌现出不祥的预感,这直觉来得太过强烈,令他的心脏不自觉地跟着车的移动而狂跳。
  “有人上车了?”外交部大臣布兰登眯着眼,语气不太确定。
  “或许是他的同伙。”军情五处的局长脸上浮现一丝笑,他显然并不在意上车的人是谁。
  康斯坦斯被加文·阿多尼斯带到一处小巷,她看到了大使的儿子站在远处瑟瑟发抖。
  “没事了。”她在加文眼皮下,走到小男孩面前,说出的话天真得让她自己都想笑。“你等会就可以回家了。”
  至于她和加文,是否能目睹到今天落日都还不一定。莫里亚蒂简直就像是悬在她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决定着所有游戏的开始,而最终的结局走向却始终捉摸不定。
  加文根据指示,将康斯坦斯送上缓缓驶来的车内。他原本温柔的眼神此刻变得寂寞,带着点嘲弄,他在她摇下车窗后,问她还记得巴黎的那次营救吗。
  康斯坦斯不太懂他此刻提及这话的含义。她点了点头。“我记得你的眼神,在你开枪之后,那位先生的血贱了我半张脸。你嘲笑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你觉得我愚蠢不中用。她在心里补充道。
  加文突然笑了,他朝驾驶座位的那名阿拉伯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俯身与她告别:“阿普比小姐,其实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然后在她徐徐远去的惊讶目光里,他拿出手机给麦考夫按时发了条讯息。
  这辆车穿过繁华的市区街道,逐渐往所有人期待的方向开去,那一定是个荒凉、偏僻、寸草不生,毫无人烟的绝佳行刑地,在那里产生的巨大爆炸声将给这届政府带来极大的荣誉,记者们的闪光灯都将捕捉到他们每个人骄傲不失体面的笑容。
  麦考夫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停车时的场景。尽管看不清脸,但握住车门的手指纤细白皙,弯腰时身体被挡住了视线,无法判断性别,他大约只能往最好的方向判断——只要不是康斯坦斯,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移开视线,他看到威廉姆斯正在笑,他为什么会笑,他在笑什么。首相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他戴着婚戒的手指似有节奏地敲打着光滑的桌面。
  一如麦考夫紧张的心跳声。
  他垂眸,思索着自己在的黎波里的部署。因为提前得知大使馆可能会遭受轰炸的情报,所以加强了大使馆周围安保措施。至于另一项计划则在这层关系上暗中进行。
  没有他的特别准许,那栋建筑物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但如果出现意外,那只能说明——麦考夫下意识地握拳放在桌上,他目光不定地望着威廉姆斯。
  周遭的人还在因何时行动争论不休,他们勉强维持着自己礼仪,但争得脸红耳赤的人却不在少数。
  威廉姆斯自然是整张桌上表情最轻松的,同时也是这里最年长的,最沉得住气的人,他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对麦考夫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麦考夫的手机收到一条简讯——
  阿普比小姐安全无恙,地点大使馆。
  ——鳄鱼
  “他们已经进入了导弹发射区域。”威廉姆斯突然开口。他的话犹如催化剂,瞬间引起整间办公室的所有化学反应——热切期待涌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除了温和微笑的威廉姆斯本人、一贯冷静的莫里斯爵士和沉默不语的麦考夫。
  没有人在意他们,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投向首相。
  “首相,可以了。”斯莫伍德夫人提醒道。
  此时,屏幕上缓缓行驶的越野车突然变身成一只全力捕食的猎豹,疯狂矫健地奔驰在这条荒凉的大道上,太阳指引着这位狂妄之徒,在流沙破坏的道路上,他的一腔仇恨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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