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埃德里克,你看看你这副模样。”女孩继续说道,“我真的很期待圣诞节那天你回家的场景。”
  埃德里克震惊地后退几步,他张开口,想用最肮脏的语言骂她。但是看见那双冰冷不带感情的眼睛时,寒气涌上心头。纵使气到脸部扭曲,也只能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夏洛克当时以为这个黑发女孩——就是后来的康斯坦斯,也跟他一样是个「怪胎」,但后来他才发现,他们并不相同。她一点都不喜欢看穿别人的举动,本能地逃避着所有让人感到不适的言辞。除非气到极点,否则不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难堪。
  伪装成为一个普通人?她明明也能做到跟他一样的程度。
  第17章 游戏即将开始
  还是在的黎波里办公室。
  康斯坦斯极不耐烦地挂掉电话。罗素家族那边的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伊恩被找到的风声,纷纷打电话旁敲侧击,明里暗里提醒她有关南希的遗产问题。
  这样的局面复杂棘手。她坐在沙发上,回想起十年前家族律师给她过目的遗嘱条款:信托基金里包含的股票、债券以及南希名下的房产、不动产都由她的孙女康斯坦斯·罗素·阿普比成年后继承。而这份遗嘱成立的前提——她是祖母现存的唯一血脉。
  而这笔金额高到离谱的遗产,也一直都深受罗素家族其他人的「深切关心」。
  但很可惜,康斯坦斯对这些资产真没有那么上心。她对物质的欲望并没有人们想象得那么强烈,可以说她意志清醒,决计不会让自己坠入金钱的陷阱。
  她唯一在意的,只有记忆中逐渐模糊的一张张脸,他们有的只存在于老宅书房里的相框中,有的隐藏在白厅同僚们的言语间,有的禁锢在霍格沃茨校长室的画像上,有的长眠于冰冷的棺柩里,漫漫长夜,无人陪伴。
  有把黑伞映入她的回忆里,这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黑伞:伞面、伞架、伞骨都是工厂流水线式的组成物,它靠在一条腿的旁边,线条流畅。她一直都记得有这样的一把伞,曾为她遮挡过突如其来的雨水。
  她想,十八岁真是个糟糕的年纪。因为从那以后的下雨天,她再也没有带过伞。
  而回忆也只能到此为止。
  伦敦肯辛顿区的一栋白色住宅里,威廉姆斯正在招待他的客人。他与客人坐在两张呈直线摆放的沙发上,分别端着煮好的红茶,细细品尝。
  这位客人背影看起来十分挺拔,浅色的短发梳理得很整齐,他正在擦拭眼镜。
  “麦格纳森先生,莫斯科近几日的天气如何?”威廉姆斯语调优美,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传媒大亨——查尔斯·奥古斯都·麦格纳森,拥有一张瘦削狭长、毫无血色的脸,五官轮廓刻着维京民族特有的冷冽不可侵犯。
  客人的手停住了,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动作缓慢地戴上眼镜,脸上浮现一丝残酷的微笑。
  “没有伦敦这么适宜,西摩先生。”他说,“也没有伦敦这么热闹。”
  麦格纳森抬起头,安静地打量着威廉姆斯。威廉姆斯觉得他的眼睛颜色是一种独特的湖水绿,一眼望不到尽头,深不见底。
  “你很有意思,威廉姆斯·西摩·阿普比先生。”他说话很慢,带着外国人特有的尾音,“你看上去几乎没有弱点。”
  “麦格纳森先生,多年前我的弱点就已长眠于地下。”威廉姆斯笑得很淡,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就算上了年纪也不失风雅。
  “我明白了。”麦格纳森微微点头。
  威廉姆斯觉得跟聪明人打交道真的很轻松。
  “人生充满着报偿,”麦格纳森起身,他的视线望向远处的威斯敏斯特宫尖顶,他说:“期待与您的再次见面,西摩先生。”的黎波里与伦敦的时差有两个小时。但关于二十多年前离奇失踪的阿普比家族幼子被重新找回的新闻却迅速登上了英国各大报业的头版头条。
  其中《太阳报》甚至还将当年贝德福德公爵小姐下嫁给平民的故事重新翻了出来,字里行间暗讽阿普比家族全靠女人上位,引得一阵哗然。
  麦考夫将报纸扔到一边,他想到下午还要参加内阁办公室会议。于是强打精神从椅子起身,他步伐沉稳,看起来并未被影响到心绪。
  只是脚步一停。
  他换了个方向,走到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旁,视线盯在桌上的一份有关康斯坦斯从2004年至今的详细报告,包括她手里桩桩政治交易,都被分门别类地按照日期顺序排列整齐。
  从国家安全角度而言,她并没有那么危险,至少没有莫里亚蒂那个疯子来得如此危险。
  与那些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的政客相比,麦考夫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同之处:她的情报来源很蹊跷,详细得过于反常。加文·阿多尼斯曾帮她多次遮掩,但在他的眼里却无所遁形。
  从认识康斯坦斯的第一天起,她身上那种缥缈虚无的能力,一直是他不能理解的范畴。麦考夫对此没有特别强的好奇心,因为比起政局的稳定,这样的个人情绪——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选择,他这一辈子都在做选择。
  麦考夫当然记得六年前的那次选择。他站在病房门外,一动不动,眼里白雾茫茫,似乎什么都看不清,厚重的门将她跟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紧绷的心弦就如同老宅腐朽的木楼梯,一碰就断,洋洋洒洒成了一地的木屑。
  “你是谁?”后来再遇到她时,她已经忘了他。
  麦考夫抬眼看着墙上的挂钟,距离内阁办公室会议还有两个小时。
  “实施雄狮计划,就现在。”他的声音在办公室回荡。
  下午,康斯坦斯走进詹姆斯大使的办公室,这房间比起她在伦敦的那间办公处可谓豪华甚多。
  她眼力颇好地认出了摆放在窗台边的那个花瓶是十八世纪的古董珍品,心里估算了一下价格,只能暗叹就算被外放在利比亚,詹姆斯居然也能如此敛财。
  一见到她,詹姆斯大使就冲了上来,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她的双臂,双眼因熬夜变得通红,整个人胡子拉渣,与昨天见到的大使判若两人。
  “阿普比小姐,请您救救我的儿子!”他的声音听起来凄厉高亢。
  康斯坦斯被他的力道捉疼,多年教养让她没有出声咒骂。她只好劝慰他,“詹姆斯大使,请您冷静点。”
  但这样轻描淡写的安慰却丝毫不能减轻詹姆斯内心的焦灼,他现在的表情绝望又可怜。
  “恕我直言,詹姆斯大使,”康斯坦斯犹如寒潭的双眼平静无波,她盯着他。“找人不是我的强项。”
  “阿普比小姐你——” 詹姆斯大使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她怎么能做到如此无动于衷!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或许,我可以为您——”
  话音未落,夏洛克推门而入,他的脸上终于难得露出了点笑容。
  “终于有案子了!”他有点激动。
  于是,三个人分别落座。康斯坦斯和夏洛克听着詹姆斯断断续续地讲完了事情的全过程。
  事情不复杂。
  今天上午,詹姆斯大使在办公室处理事务前,接到保镖通知——他年仅十岁的儿子在卧室突然失踪。他想报警,但在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却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邮件内容警告詹姆斯如果敢报警,他将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儿子。
  “技术人员没有查到对方的ip地址吗?”康斯坦斯问道。
  她盯着他的眼睛,只是一瞬,詹姆斯大使就感觉全身遍地发凉。他之前从未有过这么可怕的想法:她看穿了自己。
  他咽了咽口水,状似老实说:“ip地址显示在埃塞俄比亚。”
  这显然是假的。
  “熟悉的剧情。”夏洛克微微点头,他的目光在康斯坦斯的脸上停了一瞬,又移到詹姆斯身上。
  他在观察詹姆斯。
  康斯坦斯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但你也没找到。”
  “这次我会找到的。”夏洛克倏地起身,他对詹姆斯说:“带我去你儿子的房间。”
  这话宛如福音,詹姆斯大使拔腿就想走。
  康斯坦斯若无其事地坐在座位上,她慢悠悠地问他:“詹姆斯大使,你昨天突然问我撤离人数是否准确?又暗示我你想让mi6介入,就是为了今天?”
  “怎么可能!”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绑架了你的儿子?”
  “我真的不知道。”
  康斯坦斯不再看他,她跟夏洛克对视了一眼。“夏洛克,你明明知道,没有必要去。”她的声音平稳冷静。
  “他在撒谎。而你,”康斯坦斯转过头,她有点无奈:“倒是很愿意参与这场不期而至的游戏。”
  “你——”夏洛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恢复正常了,康斯坦斯。”
  “我以为你这辈子就只会看一下你那位愚蠢堂哥的脑子。”
  詹姆斯大使面如死灰,他还想说点什么反驳,“不是的,我的儿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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