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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我妈真喊我回家吃饭了!”
  物理老师被他突如其来的操作吓了一跳,看他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又强行装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心火烧得旺,用手中的教材拍了下他的头,才气哼哼地甩手快步离开。
  张青生头硬,被打了一下也没事人样的,还笑容明朗地挥舞手掌,和物理老师说再见。人走远后,他立马心疼地扶起自己的破单车,用校衣下摆擦去坐垫上的浮尘,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符楼一眼。
  就这样风一样来,雪一样消融,顺利搜刮走一个南卿卿,甚至不需要开口,风打落叶,水润无声,给符楼种下了好大一个道歉,就等着开花结果呢。
  符楼冷着眼,看张青生洒脱潇洒的身影。
  张青生精神抖擞地蹬着车,突然寒意上头,打了个喷嚏,就这样他也没有回头,绿灯到了就拐弯儿溜没影了。
  ……
  艾琼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糟糕。
  南卿卿说以后会来家里找她。那她要做什么,艾琼几乎都没法想象,况且家中只有陪读的奶奶,老人家基础病很多,经不起任何外来刺激。
  该怎么办呢?
  艾琼想着想着,眼中盈满了一汪又一汪的泪水,跟不值钱似的,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泪珠子从红透的眼眶滑落,她知道符楼还在这,觉得丢人的很,胡乱抹着脸,却怎么都止不住。
  符楼扭回头,看到她哭愣了回神。
  他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声音根本无法突破,不能发声,脑中一片迷惘,符楼僵立在原地,一味沉默地看着艾琼的泪水。
  这种发堵的感觉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但他很少能品味到这种手足无措的滋味。
  早在很久之前,符楼就发现自己无法应付女孩子哭,就像当时凌秋因为小灵姐姐流泪,他也只会站在不远处,看着林程拥着她细心陪伴。
  在这上面,符楼其实很直接:“你别哭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艾琼眨眨眼,又是几滴泪流出。
  符楼迅速撇开眼,“没看见就相当没有”,他在心里默念。
  他虽然没有开导她,但艾琼心里知道他的好意,吸吸鼻子,抑制住了在身体里奔涌的坏情绪,整理了下衣服才开口道:“我没事,就是想宣泄一下情绪,既然你知道了我和南卿卿……有些过往,我也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影响到了你。”
  符楼转过头看着她。
  她抹去眼角的泪,继续说:“我只是想把这首歌作为一种纪念,无论好坏,你和我最初的印象很不同,你也确实很适合,我觉得这不会带来什么坏事,但没想到,终归是我想事情太简单了。”
  符楼不想去责怪她,也没有事情值得责怪的,他将视线移向远方鳞次栉比的高楼,太阳从高低不一的灰蒙剪影上缓缓落幕,只余淡淡的余晖倾照大地。
  他语气平缓道:“很晚了,先回家吧。”
  没有什么事情比晚上还能等到一碗热饭重要。
  送走艾琼后,符楼接起孟北的电话。
  “我在正门等你半天了,你在哪儿呢?”孟北口气里的急躁瞬间从冷冰冰的电子屏幕流蹿到了脆弱的耳膜里,符楼被扎了一下,稍微拿开了点,看到一列红通通的未接电话,又默默贴到自己耳朵边。
  “一直静音着,现在才看手机。”
  符楼说的是实话。
  孟北也无暇顾及他是说谎还是怎么的,将事情简洁明了地陈述道:“今天要去看刘叔叔,你来找我,还是我找你。”
  “我来找你。”
  符楼说,顿了顿,又道:“十分钟。”
  孟北挂了电话,嘟嘟嘟——
  符楼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揣兜里,快步往正门的方向走去,目测了一下距离,又跑了起来。
  等他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时,脸上已经蒙了层热汗,平常他很少剧烈运动,乍一跑,远比想象中的都要费劲,气都喘不匀。
  孟北坐在敞开车门的那一侧,包裹在牛仔裤里的一只长腿大剌剌地落在地面上,另一只则委屈地收在方向盘下,他仰躺在已经调整好角度的椅背上,整张脸掩在其后,手里夹了根烟,几乎燃到了指根。
  孟北微微侧头见到他,捻灭了烟,直起身子,示意道:“烟都散得差不多了,可以进来。”
  符楼拿着外套走近。
  孟北目光长久落在他身上。刚才从车窗里看到他,忽然发现符楼长得出乎他意料的快,不过确实,正值青春期的男生窜个儿,而去年的时候,他还很担心符楼的声音现在跟小孩子一样,会不会没有变声期——
  大概是十一月份开初,孟北早跑回来,看到符楼睡意朦胧地拿着洗漱杯去浴室,他正巧跑出一身汗,正要去洗把脸,也凑过去接了点水。
  孟北用清水扑了扑脸,说:“我给你在桌上留了早餐,沙琪玛也放在桌子上。”
  符楼睁了睁眼,似乎想要自己清醒点,但无效,他乖乖站在孟北身后,一手拿着洗漱杯,一手拿着牙刷,人的下巴却要低到锁骨上。
  孟北从镜子上看见他这样困得不行的样子,失声笑了笑,连忙转过身用手保护住符楼的下巴,可这么一弄,也让昏昏沉沉的符楼彻底清醒了。
  他吓了一跳,往后一缩,可下意识叫出来的声音却让浴室里两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浴室里只剩咕咚的水声。
  符楼脸涨得通红,忙不迭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手指捏了捏自己的喉结,再次尝试发声,但另一个人的存在不容忽视,而且这人还直直地盯着他看,根本羞恼得发不出声。
  符楼瞪着他。
  孟北好奇,岿然不动。
  符楼气急败坏,又实在没法儿,只能用双手螳臂当车,竟然妄想用这毛毛雨的力气推着他出门。
  孟北心中意会,顺着他的力道走出浴室,可一脚刚踏出,门后脚就砰上了,他还是收脚及时才没被误伤到。
  符楼赶走孟北后,平复了几个呼吸,才缓慢说道:“我……你……啊。”
  这声音嘶哑难听,既有小孩子特有的尖锐,在某些部分又有点低沉,结合起来本就奇怪,刚才那一叫更是将两种矛盾的音色爆发到极致了。
  符楼闭眼。
  他加紧时间洗漱完毕,从浴室出去,而打开门,就看见孟北倚着墙壁,臂弯搭着沾水的毛巾,因为前不久洗了脸,眉眼都湿着,墨黑的眼珠更加清润。
  “没毛病,男孩子都会有的。”
  孟北以为这能安慰到符楼。
  “你站在这偷听?”符楼回头看了看浴室门,又看了看身前的孟北,他忽然想起这浴室隔音不怎么样。
  “什么偷听。”孟北越过他走进浴室,“我洗澡的声音你都听得见,那你在这浴室里说话我就听不见啦?”
  说完啪地关上了门。
  符楼气得磨了磨牙齿。
  ……
  这些天,符楼光长个儿,肉却没有几两,明华中学的春季校服又格外单薄,他天天穿着那蓝白外套,身形清瘦高挑,具有强烈的骨感,裤管子被手勒紧都能小一圈似的,往风稍微强烈一点的地方一站,孟北就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被刮走。
  符楼却不知道孟北在他走的这几步时间里想了那么多,他手搭在车窗上,微微弯下腰,向孟北伸出白净的手掌。
  孟北瞥向他。
  即便符楼缓了一阵,颧骨那块也有点红,薄汗沾在鼻尖的浅色痣上,欲滴不滴,可下一刻就被一根细长的手指擦去了,平摊的掌心重新落在孟北眼前。
  “烟头。”符楼说。
  孟北垂眼看了看他手上的纹路,两指一抛,烟屁股就从符楼的身侧闪过,稳当当进了垃圾桶的怀抱。
  “扔了。”孟北说。
  符楼不清楚孟北这忽然的一招有什么意义。不过就像他从来不知道孟北心里想什么一样,他这次也不准备探究彻底。
  孟北:“走吧。”
  符楼扭身坐进副座,却没想到,车后座明晃晃坐着两个人,正是郑家叔侄,郑玉成居中坐着,还戴着他那骚包的大黑墨镜,乍一和符楼对上眼,就凑上来热情打招呼。
  在他身后,是臭着脸的郑鹤熙。
  郑鹤熙的身子像沾在了车门上,双手抱胸望着紧闭的窗外,他本人骨架也算大,但都快委屈地缩成团了,仍然顽强倔强地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符楼:“……”
  郑玉成注意到符楼的视线落点,也转头看向郑鹤熙,看他这般不成器的样子,身体慢慢靠了回去,声音冷了下来:“郑鹤熙,你究竟向符楼小朋友道歉没有?”
  郑鹤熙本就心情不愉,被郑玉成当面指责,火一下子冒了出来,当即回道:“我和他同龄,你怎么叫他小朋友?”
  “郑鹤熙。”郑玉成沉声道。
  郑鹤熙甩头,脸几乎看不见了。
  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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