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没再多看谢枝意,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不愿离开,脚步沉重,朝着宫门方向离去,未几,消失在了眼前。
唯独那段话,在谢枝意心头刻下重重的痕迹。
她不明白萧凛为什么要说那些,是为了给她添堵,还是当真真心实意?
沈姑姑自是也听见了那番话,暗道这位三皇子可真会给人使绊子,“公主,三殿下说话向来如此,更遑论他和太子不对付,您和太子心意相通,可千万别信了这些。”
谢枝意也只是把他说的这番话压在心底,到底并未细想,收回视线她果断往藏书阁方向走去。
藏书阁有专门的官员看守,入内都需登记,谢枝意没让沈姑姑她们跟着,慢悠悠拾阶而上。
对于藏书阁她并不陌生,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
削葱玉指如水般从古籍上一一划过,最后先挑了一本翻阅着。
倒是藏书阁的官员知晓谢枝意的身份不敢怠慢,命人备好茶点搁在一旁,随后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将静谧的空间留给她。
她看得格外专注,连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都未曾听见,直到眼前投落一片阴影她才豁然抬首,等看见来人分外错愕。
“陆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自那日大理寺一别,她已许久未见过陆乘舟,没想到今日竟在藏书阁遇见。
因着今日天色昏沉,藏书阁中点着烛灯,却见陆乘舟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朦胧光晕中,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手中拿着一本古籍。
谢枝意扫了眼古籍上的字,迅速捕捉到几个字眼,要是没看错的话,那是地方县志,偏巧,那县志还是陆家曾经待过的地方,也是被那一把火彻底焚毁之地。
“长乐公主。”陆乘舟行了一礼,将古籍合拢。
谢枝意禾眉微蹙,试探问道:“陆大人还在调查那场大火?”
她曾从陆乘舟口中得知一些事情的始末,事情已过去多年,眼下他还在调查着这场大火,俨然事情没有太多进展。
闻言,陆乘舟不由苦笑,“实不相瞒,时至今日依旧没有太多的线索,是我无能不能窥探到事情真相。”
陆乘舟向来行事稳妥,从未这般失魂落魄,这是关乎他家人死亡的真相,苦苦追寻几年却一无所获,自是愧疚万分。
垂下眼睫,谢枝意有了些想法,终究她还是欠了陆乘舟一个天大人情,自是想要报恩。
“倘若陆大人不嫌弃,可否将昔年往事告知一二,或许……我也可帮忙。”
像是阴沉沉的天照进来一束亮光,陆乘舟眼底遽然亮起淬火,他没有拒绝,而是选择在这处藏书阁里静静叙述着往事。
谢枝意无疑是最好的倾听者,从头到尾将事情听完,事实上,陆乘舟还是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因为当时陆家被烧毁的尸体,少了一具。
“那个人是谁?”
“是祖母身边伺候的陈嬷嬷,只可惜我让人暗中找寻,还是没有找到。”
陆乘舟心想或许找到那个人也就离事实真相更近一步,好在藏书阁有纸笔,他将那人的样貌画了下来,谢枝意将那人的长相牢牢记在脑海中。
“此事陆某不愿叫旁人知晓,还望公主隐瞒一二。”
这是陆家的过往,陆乘舟本不想叫旁人牵扯进来,可面对谢枝意还是鬼使神差同意了,就好像两人怀揣着同样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属于他们。
谢枝意将那封画稿放在烛火上尽数烧毁,自是点了点头,“陆大人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纵然谢枝意没有说这句话,陆乘舟也是放心的,说完自己的事情,一想到近日那桩赐婚圣旨,他的心思微动,“太子他……对公主可还好?”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都是萧灼的计谋,毕竟武安王死的太快了,而后朝堂之上关于废太子的传言迅速销声匿迹,就连三皇子萧凛都被帝王遣离京城,不得不叫他深思。
只是怀疑终究是怀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她成婚在即,他也不会蓄意破坏。
“阿兄他一直都很好。”谢枝意想到萧灼时唇角牵着笑意,毕竟现在的他比起从前变化太多,她不是不喜欢萧灼,只是憎恶那种禁锢般强硬的手段。
更遑论,他甚至为了自己做出那么多的事情。
陆乘舟瞥见她面上的欣喜,只觉心头空空荡荡,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痛恨自己的同时攥紧手心,任由指尖深深扎着。
“那就祝公主与太子笙箫和鸣,永结同心。”
第五十五章 口头上的道谢可不够……
藏书阁中二人的对话仅他们可知,谢枝意先一步离开,半个时辰后,陆乘舟才翩然离去,似乎无人知晓他们曾有过一段独处时光、一段短暂谈话。
从藏书阁中誊抄的食谱谢枝意交给东宫的御厨,虽然长乐宫也有小厨房,但手艺和东宫的千差万别。
夜间,萧灼从凌霄殿回来,瞧着桌面上好几样琳琅满目的新菜不由觉得诧异。
“今日什么日子?怎做了这么多菜肴?”萧灼好奇尝了一口,只觉味道和菜品和往日不太一样,不由多夹了一筷。
见状,谢枝意笑着同他说道:“这可是我从古籍上找到的食谱,东宫里头的御厨厨艺精湛,看一遍食谱便会了。”
萧灼给她夹了一筷,问得漫不经心,“是先前看的那一本?”
“不是,今日去藏书阁找的,不过我还没看完,才看了几页。”
萧灼不疑有他,藏书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而且还有沈姑姑几人跟着,并不会出错。
敛下心底深思,他唇角轻勾,没有在意这样的小事。
“说起来谢大人他们不日返京,谢宅我已让林昭命人打扫干净,若非此次江南之事影响太大,也不至于叫他们匆匆折返。”
概因谢枝意的婚事谢家人不得不回一趟盛京,只是这次也只能待几天,并不算长。
“阿兄已经帮了谢家许多,若非有阿兄,恐怕我爹也不至于这么快从牢中放出。”
虽然谢蘅的官职连遭贬谪,众人暗叹有着谢枝意这层太子妃的关系,来日起复轻而易举,不过是桩小事罢了。
“阿兄,你这么做,可会有麻烦?”
谢枝意生怕他滥用职权引起陛下忌惮,始终惴惴不安,生怕谢家之事牵连了他。
萧灼抬手抚着她发顶,弯唇,“父皇自然也知道这些,总不至于太子妃与孤大婚,生父还被扣在牢中?届时岂不是更多流言蜚语?”
纵然他有喜欢的成分在,这一次大婚不单单是为了救她,也是为了救谢家,谢枝意心生感动。
“此次多谢阿兄。”
她明白,这一次要是没有萧灼出手,恐怕谢家真的遭逢大难。
萧灼搂过她的腰,俯首贴耳,声音低低,“口头上的道谢可不够。”
他说得意味深长,显然意有所指,谢枝意燥红着脸,颤巍巍抬首在他颊边落下一吻。
她的主动,让他不由自主将她腰肢扣得更紧些,恨不得将其摁入骨血,从此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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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谢枝意回了一趟谢家。
这一场无妄之灾叫谢蘅看上去老了许多,头发花白不少,好在精神矍铄,身子康健。
“爹。”
谢枝意行了一礼又被他搀扶起身,谢蘅轻叹着,“日后你就是太子妃了,不必再向我们行礼。”
“爹爹这一路休息可好?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和女儿说。”
谢枝意担忧他的身子还特意请了太医入府,谢蘅捋着长须,眼底似有忧虑,“我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你娘她……”
心骤然一提,“娘她怎么了?”
“哎,还不是这次我入狱叫你娘担忧不已,她最易焦躁,就连浔安都劝不动,她这也算是老毛病了。”
卢氏本身身子就不大好,再加上本人太过忧思,桩桩件件都要憋闷在心头,自是难愈。
即便她先前和爹娘生了些隔阂,到底也有着血缘,在太医看过卢氏的身子后,谢枝意特意私底下问了太医。
“太医,我娘的身子如何?可有大碍?”
“谢夫人多思多虑,这几日最好多喝些安神汤药,如若可以,公主不妨多和谢夫人聊一聊,宽慰一二,有些事情不必总憋在心头,说开了就好。”
谢枝意谢过太医,又端着安神汤去了卢氏的院子。
卢氏本来还卧躺在床榻一侧神色恹恹,等瞧见自家女儿后满心欢喜,“阿意来了。”
“娘。”她先是唤了一声,等药汤放凉后才将瓷碗递了过去。
卢氏喝完药汤又连吃好几颗蜜饯,这才缓缓道:“我这不是什么大病,吃几副药就好了,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