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娘亲。”
  林瑜到了床边,把她身侧的被子掖好,“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林昭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牵住她的尾指。“我们今天走?”
  “外面下雨,今天先不走。”她把她的手放回被窝,摸摸她的脸,“再睡会儿。”
  林昭摇摇头,把脑袋枕到了她腿上,“娘亲才要睡,你昨天晚上没有睡着。我听到你叹气了。”
  她又把两只手拿了出来,平直摊开,夸张摆出一个熊抱的架势,“有这么长一道。”
  林瑜被她逗笑,屈指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我才没有。”
  看见她笑,林昭也咯咯笑了起来,弯起一副月牙眼,“那就是娘亲打呼噜喽。”
  寮房隔壁是一间堆放破旧物什的杂物间,这里谈不上什么隔音,母女的说话声并着漏水的声音,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孩子有五岁了。
  她当初是一月离京,四月才到长沙府,路上两三个月遇到谁,做了什么,还不能全然查清,只是他也不能就这么信了她说的。
  顾青川等了许久,瓦片漏隙里滴下的雨水落在手背,只隔了一面墙,此间更加幽暗潮湿,雨落成线,滴滴答答的雨声并不比外边少。
  林瑜到现在也未出来,他几回行至门口,余光瞥见那扇紧合的门扉,又止步不前。
  五年都过来了,再等这一会儿又要什么紧。
  经年未见,她静若秋水,他难道要怒气冲冲,形同莽夫?
  顾青川现下还不曾想到,五年之前,林瑜的处境亦是如此,现在只悉数奉还罢了。
  她忍耐过的哪里又不多呢?
  到晌午的时候,这场雨将将止歇。又过了一个时辰,瞧着外边路上的水干了一些,林瑜给林昭换了一身藏蓝的长袄,又看着她喝了一碗热姜糖茶,才让采珠带着林昭去道观前边的大殿里待上一会儿。
  她们走远后,林瑜给自己也倒了一碗姜糖茶,还只是捧在手中,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在隔壁待了一整个上晌,顾青川显见比狼狈了不少,那儿虽也有屋顶,却无处不漏,鹤氅几处被淋脏,已经脱了下来。
  他到了她面前坐下,笑了一笑,“原来叫林瑜,是个好名字,这似乎也不是你本家的姓氏,自己取的么?”
  这样轻巧的语气与林瑜所预想的差别太大,她捧着姜糖茶喝了一口,眼皮也未抬,“夫君姓林,路上他为我补办路引,为着方便,就从了他的姓。”
  无论真或假,从她嘴里说出这种话,总归都能让他心里堵上一头。顾青川脸色当即黑了一片,只是有了昨日,今日还是能勉强忍住。
  “真有这个姓林的么?还是为了气我?”
  他道:“你凭白消失五年,忽然就有了夫君孩子,却又说自己是在离京的路上守寡,如何让人信服?”
  “信不信是大人的事情,民妇只如实相告。”从京城到长沙府这一路,中间有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她与温小刀都未必能够记全,任谁都打听不出来,她说有就是有。
  顾青川更加不信了,虽未再说些什么,眼神流露出来的意思却很分明。
  林瑜讽刺笑笑:“总督大人果真是个好官,不仅要计民生,除边寇,如今还连寡妇的嫁娶都关心起来。难道你这些年,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床伴么?大人后面要娶的主母,难道没有陪嫁丫鬟?”
  应着最后一句,顾青川面色彻彻底底沉了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抵在椅背,不容动弹。
  “的确没找到。”他俯身靠近,心头怒意涨到了极致,笑得也是咬牙切齿。
  她对着他从来不会好好说话,总能将他呛得不上不下,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胸中如有火烧,偏偏怒不得,应不得,不能就这么显露出来。
  顾青川揽住她的腰,忽然离得近了,他又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掌心不自觉往下抚去。
  一搦纤细柔腰,哪里碰了会软,哪里碰了会躲,每一处顾青川都还清晰记得。
  只下一刻,就是清脆一响,男人侧脸落下一道巴掌印,五根纤纤玉指,每个都能对上位置。
  顾青川微微偏头,目光随即重新移了回去,看着她。
  屋内骤然静了下来。
  林瑜并不退却,回以冷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顾大人又要强掳民妇?”
  两人相视良久,最后是顾青川放开手,坐回了身后那把榆木圈椅,椅子咯吱响了声,或许是经年磕朽的缘故,这一声被拉得又缓又长。
  几年未见,林瑜对顾青川的脾气并没有太大把握。他刚刚一点没躲,实实在在接住了自己这一巴掌,手心还热辣发疼,林瑜攥紧落在身侧。等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势远了,才悄然松一口气,默默骂了句疯子。
  顾青川收放自如,转而又是无事发生的语气,问道:“这次出来,不打算回去了?”
  自己的打算与他有何干系?
  林瑜横眉冷眼,“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我一介寡妇,要去哪里还要先同别的男人说上一声?”
  自己怎么算是别的男人?
  其实心里更听不过的是她自称寡妇,只是顾青川清楚,现在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回去也好,不回去也好。”总归他已经找到了人,不怕没有以后。
  林瑜明白了他的意思,两弯新月眉碰在一起。“过去的已经过去,顾大人还请自重,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是么?”
  顾青川轻笑了声,眸光有意无意停在她唇上,樱粉两瓣,似硬却软。
  他问:“你要怎么咬?”
  第79章 (微改,改了尾巴)你白……
  许裘从山下回来,却没在寮房找见自家大爷,问过才知来了林氏这儿。
  他过来时,房门早就被风吹开了,正见着里面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顾青川立时背过身去。
  许裘仍是愣愣站在屋外,眼前这一幕太过诡异,他一时不知该先为哪一个吃惊,是死而复生的夫人,还是——
  还是大爷转身之前,脸上鲜红的巴掌印。
  足足有两个。
  听得里面一声重咳,许裘回过了神,连忙将门掩上,退出到几十步开外。
  顾青川这才侧身,“这几日总是下雨,若是缺了什么,何处不方便,就让人来告诉我。”
  林瑜并不理会这句,语气沉了下去,“我以为刚刚说的很清楚了。”
  她什么意思顾青川心知肚明,只是这件事情,于他绝对不能让步,“可你想清楚了没有?”
  他这几年常在军中,又是身居高位,说话一贯是这个语气。半问半吓,在林瑜耳中,就成了十足的威胁。
  她这个人最受不得威胁,“我想的很清楚。过去的纠葛不必再提,这雨一停,我就带着昭昭离开。我与大人从此以后毫不相干。”
  林瑜深呼一口气,不再看他,“大人脸上的红印已经消了,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顾青川被她这样一说,面子上到底过不去,才要挪步,又见她拉开门,先一步出去了。
  许裘还等在外边,一道熟悉的人影闯入视野,待林瑜要走过的时候,他匆匆反应过来,拱手与她行礼。
  “夫人。”
  这个称呼太过刺耳,林瑜蓦然停步,“夫人?”
  她笑了笑,“许护卫,别人还能推说不清楚内情,可你是知道的,我一开始就是个丫鬟,后来好不容易脱了奴籍,也该是杭州城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绣娘,从来当不起这句夫人。”
  过去心头坠有千斤重的事情,此刻再次提及,她的语气却是轻描淡写。而顾青川听在耳中,远不如她这般平静。
  两道目光有一瞬交汇,雨后山雾湿濛,眼神越过其间,仿佛也浸透了凉意。
  这话但凡从旁人口中说出,许裘都要当作是以退为进,但面前这一位已经让他见识了许多,说是大开眼界也不为过。
  真有这样的一类人,并不在乎唾手可得的权势荣华,许裘顿了一顿,尔后拱手。
  “林夫人,小人冒犯了。”
  人走远后,许裘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才回身,看向顾青川,“爷,福建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回应。”
  这也不算意料之外,顾青川颔首,“先等着。”
  他的目光落向林瑜离开的方向,心知她这是去接孩子了。
  *
  林瑜在一间大殿内找到了林昭,她跪在半旧的蒲团上,正对着殿内的神像许愿。
  这是一座彩漆木胎的观音塑像,经年过去已经落了色,观音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不是很有威严。偏偏底下有这么一个小小姑娘,双手合十,模样虔诚无比。
  <a href="https:///tuijian/qiangquhaoduo/">强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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