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林瑜停在殿外,远远看着她。
  林昭刚出生那会儿还是皱巴巴的一团,到两岁时,眉眼就有了一副很清晰的轮廓,像是对着某个模板长的。后来她越长越像,林瑜便把大半精力都分给了布庄。林昭很少为此哭闹,只默默等着她,等不到的时候,就睡到她的床上去。
  她们两个有现在的母女亲情,林昭在其中出了很大一份力。
  林昭许完愿望,眨一下睁开眼睛,转过半边身子,看见是林瑜,笑弯了眼,“娘亲!”
  她笑起来,和别人倒是一点也不像了。林瑜心下一松,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手,还不是很凉,“还要逛么,想不想回房去?”
  林昭摇摇头,牵住她的手,“娘亲陪我逛。
  她一个小孩告别了学堂,告别了家中大好的院子,到了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地方,总是会感到闷的。
  林瑜很能理解,牵着她出了大殿,采珠跟在两人身后。林瑜领着她们绕了一大圈远路,最后林昭走得累了,瞧见一个四角亭子,要进去坐着歇会儿。
  那亭子只十几步远,这里瞧得一清二楚,林瑜松手让她自己去了。
  采珠没有跟上去,而是停在林瑜身边,压低声音道:“夫人,刚刚我带小公子出来,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借着问路的功夫,问了小公子几岁,婢子特意说小了一岁。”
  林瑜刚知道自己怀孕的那段时候,不高兴常常挂在脸上,几次想要落胎。采珠那时就在她身边,猜出此事约莫与孩子父亲相关。前夜便觉得小公子与那位贵人长相相似,今日一大早见到这位贵人撑伞等在雨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采珠忧心忡忡,“婢子随口一说,拙漏太大,只怕他们往城里打探一番,还是会知道。”
  只怕这一撒谎,反而成了自己的把柄。
  林瑜对她笑笑,“知道就知道了,此事不必放在心上。”
  采珠一顿,“夫人,真的不要紧?”
  从别的地方到了长沙府,好生住了五年,未被打扰,突然出现这么一人,当真不要紧么?
  还是有些要紧的,只是她拦不住。
  顾青川派人这样做,本也不是真心要问,不过借采珠之口告诉自己而已。
  他或许已经起疑了。
  这几日下了好几场雨,尖顶凉亭上边,乌云将要散去,林瑜看了一眼,“咱们这两日就准备走罢。”
  林昭歇了小会儿,又出来牵着林瑜,两人再回到寮房,里面已经有了小小一番改换。先是接雨的碗已经收了起来,漏风的窗户也粘好了,房里放了两个炭盆,上面盖着竹篾编的熏笼。
  进门时一阵暖风扑面,林昭牵着林瑜的衣袖,吃惊不已,瞧见桌上又是一个食盒,还没打开,已能闻到里面栗子的甜香。
  林瑜面色僵硬片刻,只是看见林昭一副期待的表情,不想扫她的兴,勉强忍了下去。
  “这会儿就饿了么?”她伸出一指,轻轻点她额头,“吃完这一份,明日还是要吃甜饼。”
  林昭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口,“听娘亲的,明日只吃甜饼。”
  *
  入夜以后,寮房内一个暗卫跪在地上,向上首回话。“已经细细问过,与夫人同住的的确是个男子,两年前又出了长沙府,他的下落还在追查。”
  这不是当下需要计较的东西,顾青川敛眉,“此事容后再说,那个姓李的如何了?”
  “人已经死了,城中都说是带着夫人追猎,不慎摔死,说是尸身都叫咬坏了。”
  “出去罢。”
  他此刻也算认识了一点不一样的林瑜。她心善却并不软弱。这样的手段,寻常人即便能想到,也未必敢孤身一人去试,将自己至于如此险境。
  只是她又怎么敢呢?
  顾青川在案前坐了片刻,终是起了身。推开门,就撞见提灯而来的徐昌,眼下挂着两抹青黑,似乎久未休息过,乍地一笑,还有些瘆人。
  “退之啊退之。”徐昌拍拍他的肩,“可见咱们这是心有灵犀,你一出门,我就过来了。一步路也未多走。”
  顾青川未多解释,侧身让人进屋,“夜已深了,你找我何事?”
  “我睡不下,过来看一看。”
  话虽如此,他却是提着两坛酒来的,又在桌上翻开两只茶碗,茶水涮过一遍,揭开坛盖倒酒,“其实见你之前就备下了这酒,我这边再延误不得,过两日就要入城,晚喝怕误了事情。今夜正好睡不着,同你喝了它去。”
  这人最爱借酒浇愁,顾青川是知道的,左右也无别事,坐在了他对面。
  徐昌喝了大半坛子的酒,便破口大骂,“你可知道,我这几日派人去了这儿附近的庄子上,你知都看到了些什么,这些人兼并良田,百姓耕的都是几亩贫地,一年种不出多少粮食。已是如此朱门绮户,却容不下穷人多吃一口肉,还想尽了法子勾结官府,在那土地册子上造假,简直是贪得无厌!”
  这已经算不上新鲜事了,顾青川瞥他一眼,“江南地大,你还是尽早习惯的好,莫冲动误事。”
  一转过头,徐昌已是眼含热泪,“退之,你还要回京去,打算几时动身?”
  顾青川想了一想,“也在这几日。”
  房内酒碗碰响,烛火也摇曳起来,待到坛中最后一滴酒倒尽,徐昌晃着肩膀,重重磕倒在桌面,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这厮酒量一向不好,顾青川见怪不怪,喊了许裘进来,把人送回去。
  房内酒气太重,支开了窗,秋露白的味道仍是经久不散。顾青川解开襟扣,索性换了一身衣裳。
  看见一地的月影,他才发觉自己又出了门。不远处,便是林瑜那间寮房。房内灯烛已熄,只在外边的石阶下,有一人还在徘徊。
  因着明日真正要走,林瑜一时睡不着觉。她在长沙府待了五年,攒下的不止是钱,还有许多别的东西。这次一走,不知以后又是如何,心里总有些不舍。
  她这时候看见顾青川,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你有事?”
  “并无。”顾青川到她身边:“随便走来的。”
  林瑜已经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虽不信这种鬼话,但也懒得揭穿。两人一起看着远处,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林瑜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更不想继续和他待在一处,“更深露重,大人喝多了酒,还是早些回去罢,我也要歇息了。”
  她才走出一步,就被拉住手腕,回过头,便撞见了一道灼灼目光。
  “林瑜,你白日说的,我不答应。”
  第80章 正文完结
  (忽略标题,写给爬虫看的)
  这话实在荒谬。
  凭他们之间的纠葛,站在一处还能相安无事已经很不错了,委实没有继续商量的余地。
  可他似乎毫不知情,还要继续,“同我回京城去,我娶你为妻。”
  林瑜嘴角提了提,笑得很是讽刺,她费力抽出手来,“大人恐怕已经醉了,我的家从来不在京城,用不到一个回字。再者我还要为先夫守寡,这辈子都没法与人成亲。”
  平常听她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必定拂袖而去。然而今天夜里他借着醉意,连林瑜的手也不曾放开,一把将人揽入怀中,俯首吻了下去。
  辛辣的酒味从舌尖递来,林瑜想要退开,腰间却仿佛围着一道铁链,被紧紧箍住,怎么都动弹不得。
  顾青川还残存着些许理智,只浅尝轻试,在林瑜彻底恼怒之前停了下来。
  他恨恨道:“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五年前和你同住的野男人是谁,与你有何关系,我会着人一一查清,你不必故意说这些话来激我。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人,即便守节,也要为了我守。”
  林瑜脸色又好到了哪里,这几日两人没见过面,白日又说的明明白白,她以为他已经转念,原来还是如此。
  原来还是如此。
  她攥紧了手心,嫌恶到不想再碰他一下,“你做梦,难道你以为我这样费劲力气出来,是为了当你的妻子?”
  又是不欢而散。
  隔日一早,雨霁天晴,晨霞初升,却更冷了。
  林昭听到丁点动静,往床内挪了挪,发现自己没有被人搂着,睁眼醒了过来。
  屋内有个穿青布长袄的身影,她看了会儿才认出是谁,从床上爬起来,“娘亲——”
  林瑜现在是一副男子打扮,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方才与采珠把带来的行李又精简了一番,想要快些行路。接下来几日的路,不算荒无人烟,缺什么大可在路上的客栈安置。
  她没想到林昭醒得这么早,一副很困又强撑着睁开眼皮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再睡会儿罢,隔间煮了汤,待会儿就能吃上汤饼,吃完咱们就要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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