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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司灵隐不耐,又将拂尘往袖子里头塞了塞:“知道了,会藏好的。”
  “主子,今日乃是聂氏女入宫,虽说满京皆知你不理世俗,但司家除了老爷,也只有您一个正经主子,如今老爷身负重担,诸事繁杂,这一趟,您少不得要漏个脸!”
  司灵隐天不亮就去了日溪山,被师父揪着下了一晌午的棋,这会儿困得厉害,他打着哈欠爬进马车,歪在席上倦得眼皮直打瞌睡。
  “主子,咱们是回去还是去聂府?”
  见车厢内没动静,小厮又不确定地又唤了一声:“主子?”
  司灵隐啧了一声,他这个小厮,哪儿都好,就是话多得紧,整日听得最多的便是主子二字,活似只小麻雀。
  “主子,您听见了么?”
  “主子?”
  “……”
  “啧,听见了。”司灵隐低沉的嗓音从里头传出,“去聂府!”
  “好勒!”小厮这才高高兴兴地扬起马鞭,“驾!”
  车厢内燃着沉香,不多时,司灵隐便起了瞌睡,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骏马长嘶,车厢动摇西晃。
  “怎么回事?”司灵隐掀开车帘,阳光刺眼得紧,他微微眯眼,伸手挡住眼皮上浅淡的小红痣。
  待适应之后睁开,才见马上坐着一位束着高马尾的女子。
  身着劲装,手腕处束得紧紧的,脚下踩着长靴,显得格外干净利落。
  “你……你怎么拦马车呢?”小厮气急,结结巴巴地控诉着。
  被惊扰的马高举前蹄转了个头,司灵隐也看清了马上之人。
  聂家大小姐,聂文心?
  聂文心勒紧缰绳,狂躁的马逐渐安静下来,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
  “你的马我征用了。”话音落下,丢过来一袋银钱。
  司灵隐瞧都没瞧一眼,只问:“你把我的马骑走了,我怎么回去?”
  聂文心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那袋里的银钱,够你买上三五匹上等马了。”
  “我就喜欢这一匹!”
  见司灵隐油盐不进,聂文心气急,“你这孩子怎么……”
  “既是顺路,那便一道罢!”说着司灵隐坐了回去。
  聂文心不解,“什么一道?”
  司灵隐颇觉有趣:“聂氏嫁女,此等荣光,满京都谁人不知?”
  聂文心脸色冷了下来,荣光?
  此等荣光,与她何干?
  她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司灵隐,目光落在那一尾拂尘上,忽地轻笑一声:“原来是首辅之子!”
  “马借我,日后还你!”聂文心扯着缰绳,头也不回地出了城。
  小厮目瞪口呆地凑了上来,拾起地上的银钱在手心掂了掂:“主子,她是聂家大小姐?”
  “那咱们还去聂家么?”
  “去!”司灵隐说。
  “跟上去!”
  **
  聂府,梧桐苑。
  “你说什么?人跑了?”聂夫人眼前一花,身体向后跌去。
  “夫人!”
  “夫人……”后头丫鬟婆子手忙脚乱地将人扶着坐下。
  “她是疯了么?”聂夫人痛斥!
  梧桐苑里里外外挤满了丫头婆子,可院里却一片寂静,只有聂夫人痛心疾首的哀呼。
  “都怪你,什么嫡长女,瞧瞧,把人宠成什么样儿了?”
  “对方是什么人?当今圣上啊!”说到这里聂夫人捂着心口,呼吸越发困难。
  聂茂典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半晌才开口:“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了?”
  “回老爷,有人瞧见小姐出了城!”
  聂茂典闭上眼,难不成真是他这些年太过宠溺,令她如此不知轻重?
  还不等众人商量出个章程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
  “宫里头来人了!”
  聂夫人两眼一闭,干脆昏死过去了事。
  “快,快带我去!”聂茂典心下一跳,从椅子上起身,无措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加派人手,再去找,务必把那逆女给我抓回来!”
  管家知晓轻重,应了一声。
  聂茂典到前厅,险些腿软,圣上身侧的红人苗公公端坐堂前,手中端着白玉茶盏,正轻轻吹着里头的热气。
  而大厅内外皆围满大内侍卫。
  聂茂典擦擦额头沁出的冷汗,对着苗公公拱手:“公公安好,可是圣上有何指示?”
  苗公公掀起松垮的眼皮扫了他一眼,继续吹着杯中热茶。
  聂茂典心中忐忑,仍脸上赔笑。
  苗公公砸了砸嘴:“聂大人啊,您与杂家也算略有些交情,聂氏如此藐视圣恩,着实令杂家难办呐。”
  聂茂典心都凉了,呆着原地发着愣。
  苗公公扫了眼他的模样,继而笑了:“大人也不必如此忧心,你我既有交情,我怎能见死不救?”
  聂茂典一听,便知此事有转机,忙道:“公公大义,聂某必不敢忘!”
  苗公公“唔”了声,搁下茶杯,抖了抖衣摆:“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聂茂典,藐视皇族,是为不敬,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然,念其上任以来,于国得利,于民有恩,不予连坐,兹废黜其兵部一职,收监大理寺,择日审,钦此!
  聂茂典瘫坐在地,松了口气。
  择日审,说明圣上有意放他一马
  苗公公含笑着看着聂茂典:“聂大人,还不谢恩?”
  聂茂典回过神来,忙跪好,双手接旨:“谢,主隆恩!”
  “带走!”
  **
  城外,无间庙。
  “你为什么要帮我?”聂文心手心撑着下巴,不解地看着司灵隐,火光将那张明艳的脸照得无暇。
  “再过几年,你便及冠了罢,届时,我送你件大礼,如何?”
  司灵隐翻动着火上烤着的鱼,淡声道:“如此,多谢娘娘了。”
  聂文心倏地放下手:“你存心找不痛快是不是?”
  “主子,主子!”小厮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火堆旁,“聂老爷被下大狱了!”
  司灵隐不着声色地瞥了聂文心一眼。
  “你说什么?”聂文心一把揪住小厮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小厮猝不及防,被拉地踉跄,结结巴巴道:“聂……聂老爷被带走了,白日里,去了好多金乌卫!”
  聂文心满脸呆滞,松开小厮,重新坐了回去。
  她终于明白司灵隐为何非要叫她娘娘,原来,她真的,逃不掉!
  她抬起脸,映入眼帘的是破庙梁上结满蛛丝,台上端坐一尊布满灰尘的菩萨法相,手中拈花,慈眉善目,眼底悲悯。
  此庙破败,菩萨,为何不恨,不怨,仍悲悯众生?
  你,也在可怜我么?
  聂文心眼眶一酸,滚烫的泪水顺流而下。
  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呢?大概就是,爱慕自由,偏被折了翅膀;向往大千江湖,偏只能成为笼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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