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井中昏暗,若不瞧脸,还以为真是江观云在身边。
为了不麻烦旁人,唐薏只能咬着牙应下,“可以的。”
手扶上井壁,将下肢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手臂上来,她吃力的模样瞒不过周南逸,他干脆探过手臂,架着她的胳膊将人扶起。
腰间绑了绳子,井上的人合力将她拉上。
唐薏终重见天日。
待周南逸再上来,他猜唐薏应当是行走不了,出来寻人也未带担架一应,事从权宜,周南逸只能背过唐薏的身半蹲,“我背你吧,上来。”
这样的话江观云也说过。
可唐薏并不想上周南逸的背,她踌躇捏拳,又不好贸然拒绝,怕辱没了旁人的好意。
见她没动作,周南逸微偏侧过头催促道:“江大人还等着你呢,夏日夜外蛇蚁多,不便多逗留。”
话已至此,唐薏也不好再扭捏,探过身上了他的背。
身前人直起身来,唐薏尽量前胸与他的后背离得远些。
她的身量照比周南逸所想还要轻些,背着唐薏缓缓前行,很是稳当。
前后皆有吏官照亮,他只要稍低头,就能看到两个人叠到一起的身影,周南逸未看前路,目光始终落在投照于地面的影子上,“江大人带着人去了西郊找,想来没那么快能赶过来。”
背上的人抿着嘴小声道:“我好像又惹祸了。”
前面的人只轻笑不说话。
前方走的不远便是城门,谁又能想到,唐薏竟摔落在城外乱草堆所盖的一口枯井之内。
才一入城,便听到不远处有马蹄疾驰之音。
周南逸定身,唐薏伸长了脖子朝远处观望,随着马儿越来越近,唐薏也看清了马背上的人,马蹄尚未停稳,江观云便翻身跃下,大步流星奔到周南逸跟前,他贴近的一瞬间,唐薏双唇紧紧抿在一起,泪珠子大颗大颗落下来。
第五十九章 复杂
周南逸背上一松,已是江观云将背后的人拦腰抱在怀中。
不同于在他背上的拘谨,唐薏一落到江观云的怀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肩,头亦埋进他的肩窝处,低低抽泣。
这一刻江观云什么都不顾了,咬着牙低声问:“伤到哪了?”
“夫人掉在城门外不远处的枯井里,伤了左脚踝,属下方才替她看过,没伤到骨头。”
周南逸替唐薏先开口。
那人似一下子被噎住,再未讲片言。
看她这副样子,铁定是骑不得马了,便遣人牵来马车,将人抱到车上,江观云回身朝着众人道:“今夜大家辛苦,早些回家歇息吧。”
他对一旁随行的小吏官道:“吩咐下去,自我账上划些银子赏给大家,以慰今夜辛劳。”
话毕才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动,于寂静的街市上越行越远。
待江观云走后,原本对今夜奔劳颇有怨言的吏官们忍不住议论明日到底会收到多少赏银之类。
不知是谁在身后高声一句:“放心吧,江大人是信国公府的世子,自是不会亏待咱们。”
听到信国公府三个字,站在最前的副使周南逸眼皮一跳,下巴稍稍扬起,沉眸微眯,盯着马车远走的方向,讲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江大人还真是滴水不漏。”
此举使这些小吏官颇为受用,小吏官根本没听出周大人内含的阴阳之意,还以为是他奉迎,也忍不住多嘴,“江大人性子好,公私分明,虽是临时调来棠州的,可做事细致,是个难得的好官。”
“可惜再过不久就得回京了。”
“京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周南逸身形挺得笔直,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他阴沉一笑。
......
马车里的人是个鹌鹑一般窝在江观云的怀里,本以为会在井里受罪一夜,此刻美男近在眼前,她觉着自己幸运极了。
江观云将她的小腿架在自己膝盖上,未能确认她伤势如何的情况之下根本不敢乱动,手臂环住她的腰腹,轻轻拍着,以作安慰。
闻着他身上淡然的香气,一颗浮沉不定的心缓缓安稳下来,瞪着红红的眼小声问道:“我是不是又惹祸了?”
她鲜有这般气虚的时候,江观云面无表情回道:“你说呢?”
再次将头埋下,声若蚊蝇,“好像是。”
他十分无奈,看她这副样子又不忍心,“这才消停了几天就乱跑,郊外到底有什么把你魂勾了?”
“说来话长。”此事的确荒唐,她也是出于热心帮忙,可是忙没帮上,还惹了这一场。
可现在又不好把江闻谷供出来,只能闭口不言。
头往他的怀里又钻了钻,委屈道:“我饿了。”
“回去先请郎中诊查一下,确认没事了再吃东西。”
“我后脑勺撞了个大包,好疼啊。”
“这里?”江闻谷手掌上移,挪到她的后脑处,果真摸到一个大包。
虽未见到那口枯井,可不想也知道,她这样的身板掉进枯井将是何种场面。
“嘶——”后脑的包有些疼,唐薏倒吸了一口冷气,抬手止了他的动作,“有些疼。”
终回了府司衙门,郎中曾来给唐薏治过外伤,对她并不陌生,只是好奇她整日都在忙些什么,能将自己次次摔成这样。
不过好处一如周南逸所猜测,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崴了一下,左脚踝肿得老高,上药这种事儿江观云自不会假手旁人,仍像上回那样,替她小心上药。
她这会儿已经稍用了些吃食,洗得干干净净换了寝衣坐在榻上,脚搭到他膝盖上,双手朝后撑去,眼前的人阴着脸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讲,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冰凉。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江观云面色不动,只是将头沉得更低,答非所问,“这药酒需多涂些,郎中说这几日不便走动,得静养。”
上回是小腿,这次是脚踝,她伤得齐全。
听这别别扭扭的语气,便知是生气了,向来无法无天的人头一次向人低头,“我保证下次不乱跑了好不好?”
她歪头努力想要看清江观云的表情,“今天是事出有因,我也是热心帮忙才会如此,谁知道那里能有枯井呢......”
“不过还好是枯井,如果是水井,怕是我今天命就没了。”
都这时候了,竟还有心思玩笑,江观云终停下手上上药的动作一脸无语看向她,“这还知道?”
“说吧,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事非让你往城外跑!”
“这不好说,你去问江闻谷吧,他非要追个道人,看起来像是有急事,我瞧他急的那样就帮着他去追,谁知道那道人骑马跑了。”
“道人?”江观云眉心一跳,眸珠转动,没再接着问下去,而是将她的腿放平后起身,“罢了,我去找他问问就成了。”
唐薏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又仰脸追问:“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反手握住她的,“别多心,早些歇息,我还有事要处理,可能要很晚回来。”
很努力的做出轻松之态,可却是努力反而越适得其反,身旁无镜,哪里晓得他强颜欢笑的模样有多难看。
脱身出门,快步前衙行去,走到无人处,江观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再抬眼,却见着江闻谷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又是那副想说话却不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