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季瑛在静谧的夜色中偏过头对他笑了笑。
楚怀存不禁想,叫人给他添的衣服实在是合适,雪白的大氅在暗夜中明亮如雪,上面绣着深深浅浅的梅花,衬得整个人如玉一般,又有风霜高洁之态。他望向自己的眼睛被灯火点亮,浅淡又温暖,幽暗的双眸中,最先浮出的是相见的笑意。
……一晦一明的对比,令人一望便觉得心明眼亮。
“怎么一直站在这里等?”
季瑛走进殿中,殿门才刚刚关上,他就主动凑上来,带着外面的一点寒意轻轻地蹭了蹭当朝天子,喟叹般满意地叹了一口气,楚怀存妥帖地把他接好,又用手摸了摸季瑛脖颈的温度,摸到一手大氅暖烘烘的皮毛。
季瑛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想等你,要是去长乐殿,就不能第一刻见到你了。其实不算是等了很久,我之前可是吃过很多闭门羹,和那些相比起来差多了,只不过——”
“什么?”
“我想应该不是因为有人在陛下面前说我坏话,”季瑛说,“但等你的时候觉得时辰过的尤其慢。怎么会这样呢,陛下觉得?”
君王得到了一个谜题,不过答案就写在眼前。室内本就燃着炭火,不必再披着大氅,季瑛把大氅接下来,脖颈处的皮肤便一大片裸露出来,漆黑的发丝和他较为苍白的肤色构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他按住楚怀存的肩膀,声音故作危险地低下去:
“方才那人已同陛下说,我虽位及人臣,却生了不臣之心。”
帝王生涯似乎并不能更改楚怀存眼中的颜色,此时,他冰雪般的眸子中刀锋的凌冽一闪而过,便用轻柔的力度固定住多少有些勾搭君主的嫌疑的权臣。
季瑛就势轻而易举地被制伏,他其实最喜欢楚怀存这副略微有些钳制人,又带着一点专注的模样。
楚怀存低头看他,感受到他脖颈在指尖轻微地颤抖着。
“不臣?”
他轻声重复,“渊雅想要什么,朕便给。若真有什么不臣的念头,何妨率意直行。方才张大人说的桩桩件件俱是冲着诛朕的心来的——可惜目的性太明确,表演的也有点过分。这些大鱼总算要浮出水面,这几天实在委屈季相。不过,此后不必再这样等我,现在是秋凉,若是入了冬,可就糟糕了。”
季瑛又弯了弯眼角。
楚怀存搭在他脖颈上的手让他的脸颊多少有些发烫。楚怀存正欲松开,反而被季瑛闭着眼睛拉着往自己身上凑。
他的睫毛颤动如蝶翼,嘴唇擦过君王的手背,摆足了暗示的姿态,模模糊糊地说:
“可最开始我想的并不是当权臣,我只求做陛下的佞臣……”
楚怀存的眼眸暗了暗。
对方最清楚用剑之人的脾性,锋利非常,在面对珍视之人的温柔中又透出一种天然的上位姿态,吻掉对方眼泪时,举动仍旧是强势的。季瑛曾被打碎,但这并不意味着对他永远要被像是玻璃般多加小心。
楚怀存一时没控制好力度,在他身上留下被钳制般的红痕。他反倒闭着眼睛亲上来。
好在御书房离寝殿很近。
这段时间因为要筹划集中处理某些在背后添乱的势力,所以他们相处的次数相对而言算得上少。
季瑛在终于被按在御榻上的时候偏了偏头,喉间不禁溢出一声轻微的呻·吟。他的瞳孔一直藏有阴暗的部分,此时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一点点让他的眼眸发亮,随后融化在一片潮湿中。
明明已经没有心思考虑其他事了,季瑛的眼眸一片失神,映照着楚怀存眼中的一点冰雪之色,却好像早有过这般筹谋,非要探究一下楚怀存反应般带着哑意开口:
“还请陛下罚臣……御前失仪。”
平复这句话带来的后果让他在求饶上花费了一些不必要的时间。
“陛下……”
他轻轻地抽气,随后换了个更合适的称呼,“楚怀存。”
他的瞳孔中也全然是楚怀存。此时的楚怀存更像是某种正在狩猎的大型食肉猛兽,动作从容而漂亮,眼眸如刀锋,对待猎物残忍又干脆,每一个动作都撕扯着猎物最敏锐的神经。
偶尔,他这副模样还会稍微迷惑猎物一瞬,随后对方才会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尖利的獠牙之间。
当季瑛从久久的失神中缓过来,便察觉到楚怀存在他的额间轻柔地烙下一个吻。
他方才倒是恬不知耻,上演了一出何必说宠臣,就是连宠妃都自愧不如的戏码,此时耳根却飞快地灼烧起来,整个人倒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副端方君子的面孔。
“渊雅。”
楚怀存轻声叫他,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在叫他的名字。
渊雅,渊雅,渊雅。
现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他缓慢地反应了几秒钟,便又察觉到楚怀存吻下的位置也愈发烫起来,心知面前的人总是会让自己在谋一个瞬间纯情得无以复加。
想必他们这段时间关系的“裂隙”又要因为季瑛再一次留宿宫中而再次在他人心中古怪起来了。楚怀存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心安理得地俯瞰着身边的人。
这个人方才还在月光下披着雪白的大氅对他微笑,此时已经是被他品尝过的月光,带有微微的甜味。
这就是权倾朝野、势焰滔天的季相。
传言当然都是传言,但现实也在逐渐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