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裴楚蓝看着齐咎怀道:“你学问高,治大事也如烹小鲜,但有时候太过迂腐了,太讲究仁义道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时的荣辱算什么?嫁人就丢脸了?那我岂不是该去自挂东南枝?大丈夫能屈能伸,能上能下……反正,事急从权,我想,日后萧约知道真相,也未必会怪我折辱了他。”
  齐咎怀听到这里,自知无颜再指摘裴楚蓝,只是摇着头感叹:“何至于此……若是你事发之时就与我商议,或许还有更周全的法子?”
  裴楚蓝摇头:“我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留住萧家。”
  “还为何故?”
  “萧约与薛照的牵扯匪浅。”裴楚蓝目光投出窗外,凝望着虚空,“我看得出来。那种目光、神色,是骗不了人的。我看过太多情种了,太明白情字误人。用无忧怖洗去萧约记忆,相当于是给他一次反悔重来的机会。若是他与薛照的缘分就此断绝,说明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一切就按照计划原样进行。若是……”
  齐咎怀神色凝重:“若是栖梧与薛照藕断丝连呢?”
  裴楚蓝:“那就真是天意了。事情会复杂许多,我们后面的盘算必然是绕不开薛照了。不过,未来到底何去何从,还要再冷眼静观才能知道——若是薛照才具品行配得上萧约,那就算我积德行善,阴差阳错促成这桩姻缘。若是不配——”
  裴楚蓝眼中现出杀意:“我向来敢作敢当。你怪我折辱萧约,若是薛照果然不堪,那我就亲手替萧约抹去这份屈辱。小兔崽子是当世用毒第一,我也不比他差多少……”
  靖宁侯府。
  府外一切如常,冷静寂寥。甚至因为数日闭门,阶下都积了一层雪。但府内却一片喜红,檐下廊角都挂遍了红绸,还摆了许多盆凌冬盛放的应季鲜花。
  连一两身上,韩姨都给它挂了个大红绣球。
  韩姨搂着小狗,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烦忧。
  高人指点,薛照重伤离魂,必须与命格契合之人尽快成婚才能活命。因为要借和合之气调养病体,所以新娘子入府之后,旁人不可轻易接触,需让夫妻独处三日,才可见人。
  因此,梁王本想观礼,却不得不打道回宫。恰巧这时,四子冯燎请旨进宫拜见,说是有礼物献上,为父王庆贺新春。梁王倒是好奇,老四有什么稀奇礼物非得亲自送进宫。
  花轿到侯府,因为梁王的吩咐,韩姨也只能将引路到新房,便转身退后,不能再往里进了。
  目送身着喜服的背影,韩姨心想,新娘子倒是高挑,不知道盖头底下到底长什么样?是哪家的姑娘?高人对梁王秘言,旁人是不知道详细的。不过,无论是谁,总归不能是萧公子。
  真是可惜,这么多年来,少爷待人冷淡疏离,萧公子还是他头一个如此上心的。
  韩姨是薛家的嬷嬷,于薛照是主仆关系,但同时她也是看着薛照长大的,情分上简直就像是母子。
  这孩子太苦了,从他还在襁褓中就开始受苦,爹娘早亡,梁王给他权势,但也让他出生入死,得罪了无数的人,还落个甩不掉的坏名声……好不容易遇上萧公子,时不时有点笑模样,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看着像是个少年了,又发生这样的事……
  韩姨不知道萧约去了哪,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了,为什么少爷伤成这样,也不见他露面……短短几天工夫,小薛少爷也走了,萧公子也不见人影,家里比从前更冷清。就算四处张灯结彩,看着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韩姨心里多少有些抱怨,心道少爷待萧公子极好,萧公子未免也有些太薄情寡义了。
  韩姨擦了擦泪,回到自己屋里,坐在窗边看向灯火通明的新房。事已至此,希望冲喜真的有用,新入门的少夫人能带给少爷喜气,让他赶快好起来吧。
  可少爷醒来,会喜欢人家吗?听接亲的太监说,新夫人也是口不能言,不过却是先天的疾病所致。少爷性子稳重,正应当配个活泼的伴儿,新夫人不会说话,夫妻相处会不会太过沉闷?已经娶了妻,要是和萧公子有什么误会,想再续前缘又该怎么办呢?
  韩姨满心忧愁地看着一两,一两当然不会解答她的疑虑,小狗只想往新房冲。韩姨给它喂粮,一两一口不吃还是冲着新房汪汪直叫。
  韩姨拍拍小狗脑袋,目光警告,要是再叫,让府外梁王的人听见了,小命可就要不保。眼下主子还在昏迷,没人护得住你。一两还是吠个不停,扭着身子想跑。
  萧约听着不远处的狗叫,脑子里满是狗仗人势、恶犬伤人的画面。
  薛照管着缉事厂,职责便是监察四方追凶问案,免不了用些非常手段缉查审讯。听说,从来没有进了缉事厂还囫囵出来的人,就连二公子冯灼的大舅子也不能免。他这样的人,养的狗也一定是爪牙凌厉,一口下去能咬掉人半个脑袋的恶犬。
  萧约怀着忐忑的心情,迈入新房,才一进门竟闻到一股勾魂摄魄的异香。
  “好香!”萧约一把扯掉盖头,心里的紧张不安霎时一扫而空,他循着香气,快步来到床前,讶异地发现香味竟然是从阖眼昏睡的薛照身上散发出来的。
  “死太监竟然这么香?”
  萧约凑近,仔细看着薛照淡无血色的脸,憔悴如纸冷白如雪,但骨相是实打实的好,重伤之中也撑起了五官皮相,不至于太显病容。可以想象,健康正常时,薛照该有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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