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包括手腕重伤的那个,五名黑衣人都单膝跪在薛照面前。
  “督主奉王上之命南下,约莫是有要务在身,做得圆满了,王上大有嘉奖,连小的们也跟着沾光。若是出了差错,缉事厂上下都要受牵连。”中间的黑衣人摘了面罩,对薛照抱拳道,“王上器重督主,请督主莫要违逆王上的旨意!”
  “季逢升,你背叛本督。”薛照声音很冷。
  季逢升抬头,眼睛微眯:“督主,你我都是效忠王上的。”
  薛照:“我只当我捡了只会摇尾巴的耗子,没想到是条狗。”
  季逢升三角脸,眼睛小眉毛短,有些鼠相,闻言目光沉了沉,起身道:“督主,你是清楚王上忌讳所在的,明知故犯,安的是什么心思?给了机会还不认错,非要一意孤行,恐怕即使是督主也承受不住王上的怒火。做狗么,还是做一条乖些会摇尾巴的好。”
  “你以为扳倒了我,你就能上位?就凭你?”薛照眼底的轻蔑像锋利的刀子,一刀刀直往痛处挖,“内臣代表着王室脸面,你这张脸只好拿去催吐。缉事厂不止能耍威风,该查的案子、该杀的人都要落到实处,不是龇着牙吠两声就能起效的。司礼监权柄重大,缉事厂从不落空,狗爪子怎么掌得了印。”
  “薛照!看来你是非要和王上对着干了!”季逢升怒了,拔刀相向,“王上有令,留人不留壶、留壶不留人!”
  跪地的其余四人闻言蹿起,纷纷向主子亮了刀刃。
  薛照赤手空拳,只在龙窑旁捡了几枚干枯的树叶。
  朗月西沉,疏星闪烁。
  薛照一身红衣,脚下都没怎么动便轻松避过几道黑影的攻击,像是怕脏似的,不动手也不动脚,几枚树叶从指尖弹出,转瞬便深嵌进对方皮肉里。
  黑夜之中,星月黯淡,萧约在窗纸后面,看得满目猩红,分不清是薛照的衣摆还是喷涌的鲜血。
  窗纸红了一片,萧约闻到扑鼻的腥味。
  是血。
  用树叶都能杀人,用簪子还算保守了。
  好腥好难闻的味道,萧约身体有些发抖。
  凝神再看时还站着的只剩薛照和季逢升。
  薛照以树枝为剑,抵着季逢升脖子:“季家从前也算要脸面,怎么出了你这种货色?”
  季逢升夜行衣前襟被树叶割开,皮肉也裂了个血淋淋的口子,他阴恻恻地冷笑一声:“脸面?督主,我们还是别提这两个字,说出来都羞人。同样是获罪受腐,同样是冯家的奴婢,我再不堪,也还知道听主子话,给主子办好差事。督主你呢?还想着自己是薛家人,觉得自身高人一等。可惜啊,你这薛,不是卫国王室的薛,是咱们梁国大逆不道罪臣薛家的薛。要是郡主娘娘还在,要是昭定世子没有英年早逝,你便是真真正正王上的外甥。可惜啊,树倒猢狲散,如今在位的也不是你嫡亲舅舅。奴婢就是奴婢,你和我是一样的货色。”
  “奴婢,”薛照闭眼,轻声重复,“好一个奴婢。”
  季逢升在夜风里浑身发抖。
  薛观应,奉安城里叫他做血观音,想法子折磨人之前总要瞑目仔细思考一番,那姿态悲悯又恐怖。
  季逢升下意识后退。
  下一瞬,薛照手中的树枝就对穿了季逢春右手,他整个人被这力道扯着后退仰倒,硬生生钉在地上,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薛照信手又取一枝插进季逢升左手掌心。
  紧接着他两边脚踝也长出茶树来。
  “这里没有趁手的工具,不过窑里火炭是足够的。”薛照踩着季逢升心口,俯身很有耐性地温声细语道,“缉事厂的法子你都是知道的,凌迟要片够三千六百片。你既然觉得自己是条会摇尾巴的好狗,怎么能不盖戳证明。你自己数着,今夜足够摁下三千六百个戳。”
  燃烧的火炭按在流血的伤口处,季逢升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皮肉烧焦的味道熏得萧约想吐。
  “督主饶命,督主!督主,奴婢再也不敢了……”
  “平日里只说‘是’和‘遵命’,今夜说了那么多话,大概也渴了。”
  薛照夹起一块猩红的火炭,往季逢升嘴里送:“来,润润嗓子。”
  “再也不敢了!别杀我!”眼看着嘴皮子要给烫得皮开肉烂,季逢升急声嘶喊,“要是杀了我,薛大人也活不成了!”
  薛照手上一松,炭块从季逢升脸边滚落:“你说什么?”
  嘴角烂了一大片,季逢升吸气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恐惧中又带着点得意:“王上吩咐,若是我们不能带回让他满意的消息,引督主走回正路,薛大人就见不着今年的雪了。督……督主,杀了我们容易,但王上听不见回话,也是要杀人的。你一片孝心,也不想为了一把壶让生父送命吧?”
  薛照脸色很难看。
  受伤滚了一片的黑衣人挣扎着站起,把季逢升从地上拆下来。
  “王上说了,留壶不留人。”季逢升没法站,只能歪着身子搭在两人肩上,他疼得快晕过去了,但笑得很得意,一把沙哑的嗓音发着颤,“督主,你回去怎么跟王上交代,是你的事。我们要办完了差事,才能回我们的话。你气也出了,该办的事赶紧办了吧。”
  薛照气息沉重,眼中杀意毕露,眼前之人十足呈现了小人得志,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这条狗未免太聒噪了些。
  该把他肠子扯出来,和舌头打结。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