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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鲛人不要捡 第175节

  “渔火, 我好想你。”
  听到这一声的同时,那人的手已经搭上了她腰间,脸贴着她的颈侧, 轻轻蹭着。
  江渔火起身, 用灵力点燃了一只蜡烛。
  灯下人面色苍白如鬼, 明艳昳丽的五官带着痛苦,轻轻颤动, 宛如一只被粘住翅膀而不断挣扎的蝶,脆弱至极。
  江渔火道, “李梦白,我们解契吧。”
  那双水气氤氲的桃花眼怔怔地看着她,毫无预兆地落下泪来, 泪水横流,从眼角没入鬓发。李梦白就这样红着一双眼看着她,只默默流泪, 也不说话。
  江渔火别开了眼。
  “解契的事,我已经和周国的皇帝说过了,他们没有异议, 盟约也就此解散。李家的人, 你可以撤走了, 李家给予的那些,大周也会如数……”
  她话还没有说完, 榻上人猛然起身抱住她的腰身, 将她扑进一堆锦绣绸缎里。
  “不解契, 好不好?”
  李梦白半跪在榻上,紧紧将人抱着,满是泪水的脸贴在她腰间, “我错了……我不该瞒你。对不起……你打我骂我,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和我解契。”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欺骗你,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他吸了吸鼻子,颤声道,“你也需要我的,李家马上就要全部都由我掌控了,我可以帮你,帮大周……你不是一直想杀了那个皇帝吗?我帮你,我答应你,一定让他不得好死。我们一起,你想杀谁都可以。”
  “不需要了。”
  李梦白听见怀中人冷静的声音,“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李家的力量。李梦白,我现在只想和你解契。从此以后,我都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你明白吗?”
  听到这样冷定而绝情的话,李梦白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凭什么!凭什么你说要解契就解契?!我做错了什么?江渔火,你要这样对我?这对我不公平。”
  强烈的情绪爆发过后,是更卑微的哀求,“我没有害你,我不知道李逝川会在那个时候对你动手,我差点就将他杀了。是他用傀儡骗了我,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还有李紫英,我从未对她泄露过你,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现的你。若是知道,我一定不会任由她那般对你……我爱你啊,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会害你……”
  “不要离开我……”李梦白循着她的腰身一点点往上,直到对上她的脸,“离开我,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青丝散落垂下,李梦白的眼泪也大颗大颗砸落在江渔火身上、脸上,他满面哀戚,“求你……求你江渔火,不要解契。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
  江渔火侧过脸,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李梦白,你起来,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李梦白却不管不顾地凑上来抱住她,像以前那样把头搁在她肩头,亲昵地蹭她脸颊,“不要,我想亲你。”
  “你疯……”
  话还未说完,剩下的字眼生生被另一张唇堵在嘴里。
  江渔火愤怒极了,胸腔中的怒火仿佛也在这一刻被李梦白的吻堵在了心里,让她迫切地想要发泄出去。她几乎是立刻就要将这个无法沟通的人狠狠推开。
  可手刚触到李梦白的胸膛,一颗眼泪落在了两人的唇间。滚烫的触感让她的动作迟了一瞬,那颗泪珠便在唇与唇的揉磨中被碾碎、漫延……
  江渔火猛地将人推开,眼看着李梦白摔下榻去。
  舌尖尝到一丝苦咸的味道。
  李梦白眼泪的味道,好苦。
  她在唇上狠狠擦了几下,冷声道,“真是疯子!”
  李梦白倒在地上,也不起来,听到她这句话,只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是啊,我就是疯子。可这个疯子只是想爱你,他有什么错?!你不过就是想借着这次的由头摆脱他而已,你其实早就想解契了,对不对?”他笑得恶毒尖锐,“让我猜猜,你这般迫不及待解契,是要奔向谁的怀抱?是那条贱鱼,还是那个贱种?”
  “两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江渔火怒不可遏,隔空扇了地上人一个巴掌,“李梦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梦白仍旧躺在地上,只闭着眼睛,唇角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怎么?骂他们两句就让你心疼了?你还记得手上系着的是和谁的婚契吗?!”
  江渔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冷冷地俯视他,眼睁睁看着李梦白艰难地从地上撑起来,一根手指也不曾递出去过。不过是将他推下榻而已,何必作出这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李梦白面容痛苦,却仍旧不肯罢休,通红的目光逼视着江渔火,淬了毒一样,不断吐出恶毒的猜忌,“昨夜你的位置一直在东方,是去了天阙和那条贱鱼在一起吧?一整夜都未曾移动,你们做了什么?”
  江渔火眉头一拧,想起腕上的印纹,“你追踪我?”
  李梦白笑得尖利,脸上却满是泪痕,“他是怎么勾引你的?用他的身体吗?不过是一条浑身又冷又腥的鱼而已,他有什么好!”他仰头胡乱地亲江渔火的脸,手探到她腰间,想解她的腰带,“你试试我吧,我会让你舒服的。你睡过我,就再也不会去找别人了……”
  江渔火吓了一跳,连忙退开,慌乱中她一把推在李梦白身上,听到李梦白脑袋磕在地砖上的一声脆响。
  而后,寂静的寝殿里响起嗤嗤的笑声,“哈哈哈……江渔火……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分一点你的爱给我?我只求你给我一点点的爱……”
  “为什么总是不行呢?”
  江渔火看着地上混乱而靡艳的人,“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李梦白陡然直视过来,“谁说我们不能走同一条路?”
  江渔火毫不客气,“你和李紫英一伙就已经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她是她,我是我,你不能将她的罪迁怒到我头上。”
  “我若真的迁怒,你现在已经死了。你以为自己很无辜吗?李梦白。”江渔火冷笑一声,眸光里淬着火星,“我问你,你和夺舍李紫英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他的所作所为,你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你敢说你从没有参与过?”
  “你的血里可还流着和他一样的气息!”
  李梦白哧笑,“果然是他告诉你的,那他可曾告诉你,这种气息并非他一个人的专属?”
  “你什么意思?”
  李梦白转头,仰视着烛光中的人,“你过来,我告诉你。”
  江渔火不动,“就在这里说。”
  “你防备我?”李梦白苦笑出声,“呵,你若是肯仔细看看我,就会发现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江渔火闻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她注意到李梦白在地上躺了很久了。他即便再疯癫,也是个世家公子,平日里对自己的形象举止都十分讲究。躺在地上这样久,只怕不是不愿起身,而是不能。
  她靠近过去,把了他的脉,一探之下惊讶地发现他的气血竟是到了几近枯竭的地步,分明昨日临别前他只是昏迷,并未受重伤。
  “你做了什么?”
  李梦白笑了笑,也不回答,只是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他挑开衣领,将那只手放进领下的胸膛。
  柔韧微弹的肌理,温热滑腻……
  意识到他在干什么,江渔火立刻抽出了手,眉目肉眼可见地染上恼怒,“你做什么?”
  “让你看看我做了什么啊。”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身体,魅惑着轻声道,“在里面。”
  江渔火甩手,起身背过身去,“我不关心你做了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那种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后半晌没有回答。
  他昏过去了吗?
  江渔火唤了一声,“李梦白?”
  “嗯,好了……”
  江渔火下意识转身,却在看到的瞬间呆愣在原地。
  地上的人解开了衣衫,袒露出一片伤口纵横密布的胸腹,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新鲜伤口,以心口那处最为狰狞,几乎深可见骨,就这样分布在匀称如玉的身体上,让那具本该赏心悦目的身体变得无比可怖。
  “全身大小经脉,共二百一十五处开口,泡在池水里,让血流了整整一夜,你讨厌那种气息,我就散掉再去见你。想见你,想看看你去了哪里……”赤着上身的人微微一笑,“好在,他没本事留住你,你还是回来了。”
  江渔火蹲下身,看着他胸口的伤,只觉得毛骨悚然,“你疯了……再多流一点血,你会死的。”
  她将李梦白扶坐起,后背的衣襟滑落,果不其然又是一片狰狞伤口。
  “没有你,我也会死的。”
  “你没必要这么做,我也不需要。”江渔火面色冷淡,不为所动的样子,只沉默着运起鲛珠帮他愈合伤口。
  李梦白顺势虚弱地靠在她肩上,“可我觉得有必要,有那种气息在,你永远不会接受我了。知道吗?那是天柱之髓的气息,就是当初我们一起从天阙偷走的东西,我在司徒信的心脏里挖出来的。”
  他将江渔火的手放到心口那道最深的伤,“它在我这里,我给它加了一层禁制,以后就再也不会散出气味了。等我身体里最后一点血排干净了,我就是一个崭新的人……我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我不会再让你厌恶我的。”
  江渔火听得心惊,不仅因为李梦白的疯狂举动,更因为他这种疯狂举动背后的原因,她压下心中的波涛,专注从李梦白口中寻找答案。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梦白玩着她的头发,淡淡道,“二十年前,我四岁,不小心冲撞了李烟萝,被罚关进李家的幽狱。那个地方,真是黑啊,暗无天日。我一个人被关在那里,起先以为只有蛇虫鼠蚁和我作伴,我吃它们,它们也吃我。但很快,我发现幽狱里还有一个人。嗯,也不算是人,是一团黑影,我看不见他,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说他是李家的祖先,被结界困住。作为交换,我助他破开结界,他助我在幽狱里活了下来。等到李逝川想起来要将我放出去的时候,我便带着他一起出了幽狱。”
  “后来,就不常见到他了,他隔很久才会回来一趟。不过每一次回来,他都比之前变得更强一点,有时看到他是一团黑影,有时会有身体。也是最近几年,他才夺舍了李紫英。也是他,指引我去取天柱之髓。”
  “以上所言,句句属实。”李梦白微微起身,看着眼前的人,“渔火,我和他牵连并不深,更从未和他一起合谋害过你。”
  却见江渔火冷嘲一笑,“呵,牵连不深……”她垂首叹了一口气,“二十年前,你放他出去,于是七年前,他和雍国的皇帝联合屠了我全族,也是他,剥了我羽人之躯的灵脉。”
  “李梦白,不是亲手杀人才叫伤害……”
  第184章 分身 “宗子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雍国北境, 昨夜刚下过一场雪,将原本光秃秃的山铺上了厚厚一层白。
  山脚下新起了一座坟,被大雪彻底覆盖了样貌。若不是坟丘前还有一块木碑, 恍然要让路过的人以为这只不过是地上随意隆起的一个小土包。
  路过的人一身白衣, 静静站立在坟前, 像是感受不到寒冷似的任由白袍在风雪中飘扬,几乎要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唯有那头灰蓝长发将他从天地间区分出来。
  坟边的草庐里走出来一个人,一身玄衣, 落拓不羁,他淡漠地掀起眼皮,看向坟边的不速之客。
  “宗子大人前来, 有何贵干?”
  白衣蓝发的鲛人转头,冰蓝的眸光比此刻的风雪还要寒冷,“你曾经, 允诺过我三件事。”
  温一盏微微拧眉,他想起来,当初抱着江渔火去向他求沉水的时候, 为了求他的施舍, 甘愿为他所驱使。
  “第一件, 你已经完成了。”
  温一盏嗤笑一声,“怎么?宗子大人如今是想起来找我讨债来了?”他扬手将灵剑往雪地里一刺, 懒懒地倚在剑上, 目光含笑, 意有所指道,“说吧,要我做什么?我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答应了别人的事,即便是死路,也会去闯一闯。宗子大人,你说这样对吗?”
  伽月并非听不出他话中嘲讽之意,只静静地看着对方,并不恼怒。
  对面人的嘲讽没有任何问题,何况他也解开了和江渔火之间的芥蒂。可心里还是有微微的妒嫉,她和这个人讲过他们的事,她将过去的伤疤袒露给这个人,在他们坦诚相待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外人。
  伽月敛了敛心神,淡淡道,“我要你带我去找回她的身体。”
  *
  西都城,皇宫,天边已经隐隐泛出鱼肚白。
  寝殿内,烛盏燃尽,江渔火收了鲛珠之息,又将李梦白胸口的衣襟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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