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郑直吞咽一口口水,脸色铁青,他似是很怕虫子,当下搓着胳膊,问林骁:“林骁,他说得是真的吗,那姑娘是俺们要救的人吗?”
  “是。他不像在撒谎,但……”林骁的一对剑眉紧紧揪在一起。
  王踵武接了她的话:“未免太过轻易,若这山匪更惧那姑娘,为何轻易透露有关那姑娘的事,还一口一个‘女魔头’?”
  “问问便知。”林骁踢了山匪一下,示意他回答。
  山匪沉默几息,不答反问:“你们想烧我们寨子的粮仓和宝库对吧?”
  “你怎么知道!”郑直惊呼,又赶紧捂住嘴。
  林骁盯着山匪的脸不言语,仅把刀更加贴近他脖子。
  山匪咧嘴笑了下,道:“二当家在得传信之后就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人少,幼者多,却要来攻寨。要么你们只是前军探路,主军在后,或有援军。要么你们打算用计谋求胜,想以少胜多,无非是分兵、疲兵、乱兵,或放火烧粮仓宝库制造混乱,或在外不断进行挑衅,兵来即退,兵退即继续挑衅,以此分兵疲兵。可惜收到信时二当家早已成废人,寨子也被女魔头控制,不然定会布下天罗地网等你们来投。”
  竟把他们的谋划猜得七七八八?
  “你们,不会轻敌吗?”王踵武的语气藏着失望,信心满满的计谋都被看破,如何能不失望。
  “轻敌?”山匪嗤笑,“我们要是轻敌,早他娘的被灭了。你们未免想得太好,以为我们会轻视你们而疏于防范?哼,能找着那条小路的不是没有,但没一个能活着出去,那是二当家特地给来犯者所备‘一线天’。相反,大路才安全,你们应该听过传闻吧,那唬得就是自以为聪明的人。至于胆子大的,我们有林中暗哨隐道,人多势众又熟悉地形,想把胆子大的诛杀在大路又岂是难事。”
  闻言,林骁深觉奇怪,山匪说得也太多了,故问:“为何将这些告诉我们?”
  “这是女魔头下的命令,要让你们知道,战前谋算不是以最好情况为前提,而是要做最坏打算,在最坏最不利的局势中找出取胜之道才叫战前谋算。还有,耳听为虚,眼见且不一定为实。既不知确切虚实,又无甚胜算,只有愚鲁自大之人才会轻率冒进。”
  土匪学着那姑娘高傲的语气,对握着他小命的林骁等人极尽嘲讽,似在借此抒发怨气,又仿佛笃定林骁等人不会真下杀手,因此胆大包天。
  虽说是被好生嘲弄一顿,四人却没有一个生气,因为那姑娘说得对,老兵一开始就很害怕打老骨山山匪,明明只是听了传言,又没有真的与之交手,就认为肯定是去送死,从而未战先怯。
  林骁也反省,她应该去确认大路是否真的有陷阱,而不是找到小路就觉着万事大吉,明明那狭窄小道才是最不利最危险的地形。
  趁他们沉思,山匪悄悄地向旁边挪了挪。可惜林骁机敏,他刚挪一点,刀刃即追上,山匪立时定住,又赶紧开口,以求那刀慎重一些。
  “她、她说只要你们答对一问就能告知你们重要军情!”
  “是何问题?”
  林骁的目光让山匪如芒刺背,忙将嘴里含着的话秃噜出来。
  “你军此刻该进该退?”
  进或退,于计谋全被看破,我军仍处于劣势的当下按理当是退,只是我军被困在“一线天”……
  王踵武忽的扬声道:“林骁,可以让俘虏带路,从他们的林中隐道走出一线天!”
  “恐怕行不通,林中隐道估计皆通向主路,我们出去了应是会碰上负责阻断我军后路的敌军。”林骁摇头反驳。
  “不错,有两百人埋伏在主路口。”山匪出言作证,依旧没有说谎的迹象。
  “那咋办啊,总不能去打山寨吧,俺们人这么少……”郑直抓头发叹气。
  “不,人不少。”
  林骁与王踵武异口同声,旋即二人对视一眼,皆生出几分怀疑,怀疑这寨子到底是不是有三百人。如果是,那么在山匪有两百人集结于主道口的情况下,我军人数与敌持平,可尝试进攻,左右无有更好选择,只得拼死一战,未必没有胜算,何况其将之三已去其二。但如若是四百人或者更多,他们正面去打无疑是送死。
  三人陷入沉默,孙二便讲了讲自己的想法:“你们别忘了,咱们可是被征去战场的兵,将军怎么可能让咱们送死。那二当家不是说了吗,咱们兴许是前军,后面没准还有主军或援军,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所以啊,咱们不进不退,养精蓄锐,等援军来,夹击后面那二百山匪,到时再一齐攻上寨子不就行了。”
  的确,李叔所隐瞒的或许就是援军的消息,他不想让他们去依赖援军而丧失斗志与冲劲儿,可是看李叔方才那般绝望,或许援军这事他并不确定,只是和孙二一样有所猜测。但不论有没有援军,为了生,他们其实只有一条路。
  林骁目光一凛,在郑直和王踵武相继赞成孙二之言时,仿若故意和孙二唱反调,笃定言之:“不,我军应攻寨。”
  第9章
  “理由?”孙二眯了眯眼,抱臂,压着火气。
  “目的。廖封将军之所以让我等攻打老骨山是为了开刃练兵,练的是我军勇武,而非智谋。那位姑娘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必然明了廖封将军的用意,这才把我军困住又予以教导。她若想对我军不利,大可直接让山匪夹击我军,我军已疲,又无高昂士气,且大多为新兵,对上山匪几乎没有胜算。
  倘若我军后退等援军,确实胜算更大,更能保住性命,但一百人打一百人与两百人、三百人、四百人打一百人完全不同,其中会有多少人浑水摸鱼,多少人松懈,多少人在战场对他人抱有希冀与依赖,十之一二还是十之七八?不管多少,此般作为都是在断送那些人的性命。”
  稍顿,林骁正视自己的野心。
  “并且,同援军一齐打上山寨与我军单独打上山寨,哪一种能得到更多军功,哪一种能更得将帅赏识?就算志在活命,也应明白毫无建树的步卒之命最为轻贱,兵保将,无人保兵,若不抓住一切机会往上攀爬,那就只能次次做马前卒、垫脚石,又有多少好运能次次保命?唯有战不惧死,才能闯出一条生路。”
  一番话令孙二哑口无言,他移开目光,不再多言,算是默认林骁的说法,然是进是退保留意见。
  王踵武则率先言道:“我赞同林骁提议,我军当进。”
  “俺也一样!”郑直紧接着表态,并兴奋地挥了挥手中柴刀。
  随后四人将目光集中在山匪的身上,山匪心中颇有数,立刻说:“算是答对,军情即是我寨目前只有五十来人在寨子,加之大当家一个领首,女魔头不会参战。”
  “五十人,林骁,这仗俺们准能打赢!”郑直欢呼。
  恐怕没那么容易,林骁示意郑直稍安勿躁,对山匪道:“这五十多人会与我军拼命,对不对?”
  山匪低低地笑,回之:“没错,不单是寨中五十几号兄弟,山下两百号兄弟也都会拼命,不然死的就是我们。”
  在场无人觉着山匪怕他们这支杂军,只能是怕被那姑娘杀死。
  “啊?你们这么多人打不过她吗,还是怕你们大当家?”郑直抓抓头发,疑惑不已,“虫子是厉害,但你们人多,一人杀一只不就能杀光,总不能太怂,不敢杀虫子吧。”
  山匪斥道:“你懂什么!那女魔头邪门得很,我们想什么做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你想联合起来杀她,她在你动手前就能让虫子咬一片人,再告诉中毒的人,听话就能拿到解药,解药且得现制。谁不想活命,谁敢赌女魔头身上带着解药,况且唯一善毒的二当家被废,半死不活,大当家的命也被女魔头捏在手里,我们除了顺从她,哪里有别的法子……”
  这山匪倒是委屈上了,怎未见他们杀人放火、强掳民女时委屈?此刻其性命被捏在旁人手中,不得不做新兵磨刀石,只能说是报应不爽。
  在场四人没有同情他的,林骁收回将英也仅是因为此人配合,她不欲杀降罢了,以及他们得把活的山匪带回去,听李叔怎么定夺,进与退亦是。
  不再耽搁,四人押着这山匪原路返回,山匪很是配合,不挣扎不偷跑,不知是不打算白费力气,还是依旧在遵从那姑娘的命令。
  林骁实在很好奇那姑娘究竟是何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整个老骨山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她与她同为女子又年纪相当,更让林骁迫切想与她结识,连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不爽都生不出分毫。
  不多时与主军会合,李叔雷霆震怒。
  “林骁、郑直、王踵武三人擅自离队,记大过,如不能杀敌三人以上,功过不抵,按军规处置!你三人可有异议?”
  林骁嘴上回答着“没有”,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她没想到郑直和王踵武也是擅自离队……
  接着李叔看向老老实实的山匪,在简单从孙二处了解情况后,他又言:“林骁、王踵武制服山匪有功,可酌情抵过。王踵武须杀敌一人可免罚,林骁则加上之前所犯军规须杀敌六人可免罚,除去你于林中所杀山匪,还剩五人。郑直,你两次违反军规,须杀敌八人才可免罚。可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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