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元谌也忙开口,“如今已经入城,理当安定民心,稳定朝局才是,太原王……”
太原王綦伯行昂然行在元谌身前,转头侧目道,“如今城中乱党未除,民心自然难安,陛下稍安毋躁,我们该去见那位太后,讨要一个说法了。”
有人开口道,“如今太后与皇后等宗室大臣,都在永宁寺替陛下设坛祭祀致哀呢。”
綦伯行轻哧一声,“这妖妇。”
方才他已经弄清楚,究竟为什么洛阳城内说他是弑君反贼。
谁不知道是太后纵容奸佞杀了皇帝,偏偏还将罪名安到他的身上。
只看寥寥群臣,就知道还多的是朝臣因此拒来觐见他和新帝。
那计策看着不高明,可偏偏有个勋贵老臣误会了,那老臣还好巧不好是个老实人。
麻烦。
永宁寺大门被草率撞开,僧人们被推搡着聚拢到一起。
“太后和那群宗王呢?”
“太后……太后在佛堂。”
有将士大步冲向前,佛堂金像威严,地上锦绣蒲团却空空荡荡。
“去追!!!”
“说!太后究竟往哪跑了!”
“不说的话,”士兵冷冽扫了一眼那群僧人,“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全部枭首示众!”
“别!别!我们当真不知太后去向,可是先开的城门是西明门,此处离西明门也最近,太后若要走,定然走了西明门!”
“还有……太后已经下诏,立了宗室幼帝,圣旨已经被传送出去了!”
綦伯行已经听到了,“去追!必须抓回来!”
第138章 布局
永宁寺的钟声更响了,转生的佛塔没有庇护洛阳的臣民,大地上的哀嚎凝结成了梵音,一直传出了承明门。
京郊至金墉城的佛寺中,跟着敲响了钟声,满城内外千余佛寺,钟声连绵震荡。
喊杀声一片。
有三名行脚僧停驻在金墉城外,仰头看见了夕阳漫天,血红满眼。
“帝师圆寂,留有预言!日落复升,乾坤倒转,江山有继,社稷长延!”
原先固守佛寺的僧兵尽数出了寺,留在金墉城的残余叛军被秋风扫落叶般打得丢盔弃甲,仓皇逃窜,最终被全部赶出了城。
顺着流民跑出城的崔松萝停驻在洛阳东侧的小城,常玥带着分会掌柜赶忙前来接应。
崔松萝带出来的东西不少,即便各自由心腹带队,护院齐全,也还是流失了些粮食。
常玥确认了崔松萝的安全,忍不住询问洛阳城状况。
崔松萝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殿下早就安排我们将东西送出了城,如今殿下没有跟我们一起,我……只能按照她的安排,等她联系我。”
常玥点了点头,“乱世已现,家君如今切莫再生任何慈悲心,可曾沿路收留可怜的女人?”
她细细看了一眼崔松萝,见她面有羞惭,心弦提起,“你收留了?”
崔松萝赶紧摇头,“路上太赶,还带着要紧的东西,我哪里敢横生枝节,只是担忧洛阳和金墉城出来的流民,本想安定下来再行用分号的名义接纳几个孤女,可你既然说了,我想着殿下大计要紧,自然再不敢了。”
常玥略松了一口气,“殿下信任你,才叫您带着要紧的物资储备,也正因这些东西要紧,便是用分号收留,也难免被有心人瞧出痕迹,主子万务小心。”
眼看自己像是在面对教导主任说教,崔松萝只得连连点头,心中知道这是最不得已的时候。
元煊弃城是不得已,总还会回去,可百姓流离失所,被綦军劫掠欺压也是事实。
“只盼别太土匪做派,京中早日安定。”
“殿下想来早有安排,家君若是担忧黎民百姓,就祈祷……援军快至吧。”
崔松萝这才想起来,这个太后、元煊都在等的援军,“李青神吗?他能来吗?”
她依稀记得,这个人物她随手带过一笔,是太后的入幕之宾,也是后来被任命的护军将军,当日开城门迎接綦兵入城的就是他。
如今格局早就大变,李青神是元煊可信的人,她本该相信。
可若是李青神能来,那么和元煊两相夹击,洛阳城本可以不丢,那百姓本可以少遭难。
崔松萝不懂,可商队是跑过豫州的,按照时间,怎么也该到了。
“东部中军并非那么好收服的,”刘文君始终静静坐在一侧,她跟着崔松萝出来,一是不便随军,二是为了确保松清商会不出岔子,听到这里才开了口。
“刚上任的东中郎将,前一个东中郎将即便被扣押,手下根治的党羽也不能一日清除,私自调兵,是大忌,即便有殿下的密令,却也要顾及沿路的州府。”
刘文君说到这里,慢慢饮了一杯水,这才继续道,“即便李都督不来,殿下依旧有下下策,洛阳的朝臣们……贪生怕死,穷奢极侈,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会真心臣服殿下的,即便刀架颈侧,他们也没学乖,只有愤恨,也该让他们知晓,我们殿下,才是真正可靠的君主。”
自皇帝静修以来,元煊执政用人,恩威并施,清扫积弊,已经做到了极限,可洛阳这群人,大多已经无可救药。
刘文君心里清楚,元煊最后选择不用僧兵增援,放弃守城,另起炉灶,是前几日得知那群人试图用箭镞里通外合传递消息,才下定的决心。
“对了!我听说,綦伯行身边有个人,高深,此人心智过人,綦伯行若没有高深,就如失了方向的猎鹰,綦氏残暴可谓一时枭雄,麾下谋士才是真正的雄才。”
“我猜这次迫开城门的办法,也是高深的主意!”崔松萝殷切地看向刘文君,“文君姐姐,此人殿下得小心应对才是。”
刘文君听到这里,先是一怔,旋即笑起来,“高深,是得小心。”
即便他是帮了主子完成了计策,顺利叫主子出城与僧兵和潜伏的女兵卫队汇合,甚至抬高了一把主子,但能想出这主意的,心性也实在过人。
“你今天也见到个熟人了吧。”
金墉城,元煊坐在灯烛之前,看着眼前疲倦的贺从和越崇。
越崇欲言又止,“有点眼熟,但不完全熟。”
因为那是个不存在的人。
只是现在这个人,更黑些,更壮些,和在京中的白皙秀丽的模样大不相同。
元煊淡淡点头,“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兰沉本姓高,同族的兄弟之间,自然有些像的。”
电光石火之间,贺从明白了从前兰沉的怪异阴沉之处。
高家,那是那个先帝灵前被太后联合宗室大臣处死的外戚高闯,高太后也被安太后赐自尽,后续高家被清算,幼子悉数流放北镇戍边。
兰沉那个年纪,算来正差不多,估摸着是幼子年少,被藏在了佛寺中,又机缘巧合,认了东宫宦官为义父,成了侯官。
元煊只瞧着贺从的眼神就知道他明白了。
甚至或许已经明白了高深就是高兰沉,但不重要。
自高家经历大变,全族或死或被流放至北镇后,高兰沉心性早已大变,做侯官行事阴狠尚可,但却不能带上太多个人立场,有明确的报复目标并非合格的监察,却可以是另一种心腹。
是以这个有隐患的棋子被元煊安置了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能影响綦伯行的决策,比她想的做得还要好。
高深此举,几乎恰到好处给元煊送上了个最好的梯子,一个足够让她占据道德优势还能全身而退的梯子,一个足够她自立门户,就此起义的梯子。
“如今我们的人手还剩多少?”
“留在城中或是路上的弟兄们……约莫有两千人,”长孙行开了口,他从选择拿着兵符跟着元煊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章武王和广阳王有十五万兵力,咱们中军京中戍卫只余七万,主子手头本就只有三万中军和禁卫,在保卫京都之时已经折损不少,方才我叫人清点,只剩下了两万多兵力,若援军不来,我们只能东行。”
“京郊至金墉城僧人少说十万众,僧兵如今能动用的有五万,如今只动用了金墉城内的,伤亡不算多。”元煊给长孙行透了底,“等东中郎将带兵赶来,足够了。”
元煊垂眸思量一番,“想来裴靖回来了,子彦,你应当记得他。”
长孙行蹙眉思量,倏然眼前一亮,“那个痛陈天下积弊,指责如今穷兵黩武,赋税过重,奢靡成风的士子裴靖?”
“是他。”元煊点头,“如今的灵远和尚。”
长孙行一时嗟叹,站起又坐下,“那……”
“贺从手上禁卫军不多,就由你去管束一番僧兵,给他们再立一立规矩,往后就是我的兵。”元煊说着,黑暗处走出来两个人。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二位。”
那是两个有些粗壮的女人,一人是居士打扮,一人却甲胄加身。
长孙行的目光落在那甲胄上,制式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