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分内之事而已。”谢淮眼看着没几年寿命,到底要不要让谢时遇平安出生,钟昭还没想好,再加上他也确实不想在谢淮活着的时候,就这么着急地给自己找下家,故没怎么犹豫地颔首应下,“下官必定不负所托,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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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将军府。
自宋欢在照月崖坦白自己身怀有孕,距今已经过去三天时间,杜建鸿亲自带人,顺着张霁回老家的方向一路搜查,终于在今日将他抓了过来,一同带回的还有他藏在匣子最深处、几张字迹龙飞凤舞的、调理宋欢身体的药方。
“真不能把钟大人请来吗?”钟家这几天一直没什么动静,但是今早谢停刚进去,中午就面带笑意地走了出来,同时大门也被打开,释放出了钟昭转醒的记号。孙复还没弄明白自己主子跟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那个药方嘀咕:“如果他在这里,一定能看出上面写了什么,还不会泄密……”
“让他好好休息吧,即使不找任何人,我也能弄清楚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江望渡没有明确解释,坐在太师椅里翻看着那几张药方,然后又将它们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垂眼看向被几个家丁按在地上跪着的张霁,半晌后轻笑一声。
永元三十二年,张霁还是他单靠自己根本接触不到的太医,必须要通过谢英才能把人请过来,继而求着对方去医治自己的母亲。
四年过去,两人的身份说一句倒转也不为过,江望渡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张霁浑身颤抖,抬头时目光闪动,却不发一言。
“大人。”屋子里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气氛也跟着陷入焦灼,杜建鸿这时候推门走进来,有些为难地对江望渡道,“宋小姐来了,说现在就要见您,他身体的情况,连陛下都知道了,我不好拦。”
前世宋欢声称自己怀孕的时间在此刻的一个月后,生产的日期则比预计的早一个月;这年月妇人生孩子不容易,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早产之人比比皆是,江望渡原本从没往其他方面想过,但是现在细究下来,上辈子宋欢这胎就是张霁照管的,若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谢英的,那谢时遇……
江望渡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让她进来。”他摆了摆手,几个站在张霁两侧的人随即撤开,后退到了杜建鸿旁边,江望渡看了人一眼,随即吩咐道,“带着所有人离开,守在这间屋子的外围,即使外面打仗也不能随意闯进来,孙复去门外守着,一旦出现需要我立刻解决的事情,由你进门通报。”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话落后所有人立刻照做,几乎在宋欢走进来的下一刻,门就被杜建鸿从外面关上,一丝光都不会进去。
江望渡看看面前明明休息了两三天,却一副精神萎靡模样、摆明了辗转反侧、自己都感到很心虚的宋欢,干脆省略了开场白,一开口就问了个十分有重量的问题。
“尽管谢英已经被废,但陛下对你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是当作自己亲孙子看待的。”他把目光转到张霁身上,语气重了些,“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跟她一起谋划这种不要命的事,混淆皇家血脉?”
第111章 擦肩 钟昭把那枚剑穗取了下来。……
混淆皇家血脉这六个字一出, 无论宋欢还是张霁,神情都出现了一抹惶然,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但谁都没有开口。
江望渡从椅子上起身, 提着马鞭走到了张霁面前。
“曲青阳最后的下场,我们都看见了,但是他进京之前经历过什么,张太医您清楚吗?”宋欢怀着孕动不了,已经不在太医院供职的张霁却没什么不能碰的,江望渡一想到谢时遇可能根本不是谢家的人, 就感到一股火直往自己头上冲,当下什么长幼什么尊卑,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您为我娘诊过脉, 去镇国公府走过一遭,该知道我娘身体一直不好, 我爹更是没管过我, 所以我没有素质可言, 也不懂什么礼数。”他手背上还有几道消不去的擦伤,额角青筋毕露,声音阴寒至极,“接下来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如果敢有半点隐瞒,这条鞭子就会像当时抽在曲青阳脸上那样, 落在你的身上,听明白了吗?”
宋欢这几天始终没休息好,因为受惊太过,眼下一片乌青, 江望渡纵然恼恨她做出私通这种事情,到底也担心她在自己还没查清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就先一步小产,压着火给她指了一个座位。
此时听到江望渡这与威胁无异的话,宋欢吞咽着口水站起来,走到对方与张霁中间的位置,闭了闭眼睛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张太医不过是受我胁迫,江大人有话问我便好,何苦为难……”
“为难?”江望渡嗤笑出声,鹰隼一般锋利的视线转向宋欢,剐得对方没坚持多久就偏过了头,他见宋欢嗫嚅着不再出声,抬手指了指她坐的椅子,“回去。”
“……”尽管还想替张霁分说几句,但江望渡完全放下脸的样子着实可怖,战场上无可匹敌的气势一旦带到生活中,宋欢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能一手盖在小腹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回去。
跳出来试图揽责的人离开后,江望渡再次向前几步,逼近同样面色惨白的张霁,眯了眯眼睛,言语十分犀利地问:“张太医也觉得,我是在刻意为难你吗?”
张霁毕竟年纪大些,不至于被江望渡一句话吓得失语,低头苦笑一声道:“陛下有多在意宋小姐这个孩子,杜将军已经跟我说了,江大人没有刻把这份怀疑报上去,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同样背了灭九族的风险,我明白。”
“亏你还知道这是灭族大罪。”江望渡差点被他这副包容理解的样子气笑,定了定心神,也不再跟他废话,“奸夫是谁?”
“大人慎言。”张霁看着那条生着倒刺的长鞭,即便已经眼神闪动,大汗淋漓,但是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立即出声提醒道,“您无凭无据,这话不可以乱说。”
先前他说混淆皇家血脉之时,这人还能憋着不回答,但是奸夫这两个字一出,张霁倒是急吼吼地跳出来指责他用词不当。
江望渡了然地点头:“你惹不起他,甚至我也惹不起,对吗?”
“大人,您何苦如此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能说。”张霁目光带上几分哀求,动之以情道,“我张家三代单传,世代都在太医院就职,手艺名声无不是个顶个的,若非实在没有办法,家人捏在别人手上,又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你已经告老还乡,他还能怎样拿捏你的家人?”张霁嘴上说着求他饶命的话,实则却在一点一点往外透露信息,江望渡皱着眉思忖片刻,轻声道,“有兵?”
京中任武职的人不少,别管是当真拥兵一方的将军,还是身在五城兵马司这样的衙门,想调几个人去绑了张霁的家眷,都不是什么很难的事,这个范围太大了。
江望渡注视对方:“张太医,您也算是于我有恩,逼我动刑有什么意思,还是在您眼里,我只是说说而已,根本不敢做这种事?”
张霁长叹一声,伏在地上:“江大人的难处我懂,但我也有我自己的难处,如果大人想要用私刑,那么就请便吧。”
“看来张太医是觉得我不敢。”江望渡语调森冷,扬手江鞭子丢在了一边,从刀鞘中将那把不知饮过多少人鲜血的匕首抽出来,蹲在地上握住了对方右手的手腕。
“我看得出来,您是硬骨头,区区一条鞭子算得了什么?”削铁如泥的刀尖轻轻在张霁腕上滑动,所过之处皆留下道道血痕,他看着对方终于彻底慌张起来的表情,笑了笑道,“跟读书人一样,医家最重要的无非就是这双手,张太医是杏林圣手,左右两只手都能诊脉,缺一只也能接受,我今天倒是想看一看,在我将它们全部砍下来前,能从你嘴里问到实话吗。”
此言一出,张霁的脸色终于彻彻底底地变了,嘴唇颤抖道:“你是刚从西北得胜归来的将军,又是镇国公的儿子,怎会如此……”
江望渡轻笑道:“张太医,您是想说我心狠手辣?”
如果是别的形容,江望渡或许还要思考片刻,但这四个字形容他真是恰如其分,他都能在前日夜里刚跟钟昭缠绵恩爱的情况下,转过天来便将刀子送入对方腹间,自然没有别的什么事是做不出的。
“最后给您五个数的时间。”江望渡牢牢地将张霁的右手按在地上,将刀悬在距离对方手腕不足一寸的地方,“如果五个数之后,您还是没有说出我想要的答案,就别怪我不顾之前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