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言毕,他一手刀劈在江望渡的后颈,眼看着人倒下,起身走了。
  ——
  将江望渡远远甩在身后,钟昭总算分出精力料理自己身上的伤,就近弄了点对止血有帮助的草药,简单处理了一下小腹上的伤。
  感受到体力稍微恢复,他又捡了几根还算笔直的木棍,将里衣撕下来一片分成几条,动作干脆地将自己的右臂固定起来。
  做完这一切,钟昭自觉可以撑一段时间,左手掂了江望渡从京城带到西北、又从西北带回京城的剑,开始在附近搜寻谢英的踪迹。
  一刻钟之后,他看到了自己当初跟江望渡一起站在城门外,眼瞧着谢英坐进去的那驾马车。
  目前他所处的地方是照月崖另一个方向的崖边,只消再走几百步就会跌落至底,钟昭拿剑挑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没有人。
  他挑了挑眉,静下心来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没过多久便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再然后一把剑就朝着他后背刺了过来。
  钟昭迎着这阵微风转过头,连兵刃都没抬起来,挥手便将谢英双手握着的剑弹飞出好几米远。
  四目相对,看到出现在这里的人是他,谢英显然也吓一跳,打量人几眼:“钟昭?你怎么……”
  他本来想问对方怎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要穿一身夜行服,但这句话还没说完,谢英的目光就往旁边一偏,认出了钟昭手里的剑。
  刚刚那场死伤惨重的搏杀,谢英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进来,可楚三娘他们毕竟是冲着他来的,谢英在一旁也没少跟着担惊受怕。
  对于这把江望渡佩戴了很多年、刚刚还救了自己一命的佩剑,他当然印象深刻,不可能不记得。
  “你把轻舟怎么样了?”谢英脸色巨变,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破口大骂道,“尽管我如今不是太子,已经管不了你了,但江望渡还是西北主帅,五城兵马司提督;你怎么敢拿他的东西,你……”
  “放心,他好得很。”钟昭一点也不想在立这里,看谢英表演他跟江望渡间的主从情深,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毫无迟疑地一剑刺向对方因高声指责轻颤的喉结。
  血溅出来的那一刻,他非但没有将剑拔出来,还勾了一下嘴角,就着这个姿势往前走,直视着谢英瞪得老大的眼睛,手腕一抬,那剑就在谢英的脖子里转了起来,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搅动声。
  不过当然,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种声响落在钟昭耳朵里,只会让他的身心都感到无比愉悦。
  前世砍了江望渡的头,今生又把剑捅进了谢英的喉咙中,这怎么能不算是一种成就。钟昭也不管谢英还能不能听见,轻轻地笑了起来,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托怀远将军的福,下官送您一程。”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钟昭顺势松开手,任由江望渡的剑就这么留在谢英的身体里,手上骤然发力,提着对方的肩膀把他送入马车中,将其整个掀翻滚下了悬崖。
  能让这驾马车运行起来的车夫和马全死了,唯一幸存的诸多木板也在崖壁的摩擦下分崩离析,断裂和粉碎的声音此起彼伏,惊起了一堆原本隐于林间的乌鸦。
  钟昭收回视线,往后走了几步。
  刚刚他一路过来时数过人头,还翻开倒在地上的尸体一一看过,再次确认了楚三娘的人和五城兵马司巡卒并无一人存活。
  现在江望渡还醒不过来,钟昭的目标只剩下一个。
  前世谢停曾经给过机会让他去杀、他却看在对方是个孕妇的份儿上,没有真正下手的宋欢。
  宋欢并无半点武力,只依附于谢英存活,这种时候不可能离得很远。钟昭分开快到膝盖高的野草,果不其然,没多久就找到了她。
  此时她正惊恐地坐在地上,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能叫人看得清楚些,哆哆嗦嗦地握着一把短匕,见钟昭走来,下意识向后挪了几步。
  在这个慌乱的动作之下,她下摆的裙子也跟着往上蹭,继而露出一点被血染红的裙摆。
  钟昭见状避开视线,不去看眼前的一幕,手却相当利落地掐着对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拖起来,一把掼在了一旁的树上。
  无论是前世她踩着他们一家人的尸骨治好了蛇毒活下来,还是目睹自己今天杀掉谢英的全过程,钟昭都不会再留这个废太子侧妃。
  不过宋欢确实孱弱,本人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年纪又小,纵然钟昭而今已经被仇恨占据全部思绪,见到她时还是默了默。
  “闭上眼,心里默念几个数。”他慢慢收紧手,语气说不上是命令还是宽慰,比起刚刚面对谢英时多少带了点温柔,但仍然没有留情的意思,“一会儿就不疼了。”
  “钟大人,我,我……”宋欢慌不择路,努力向他彰显自己的脆弱,捂着肚子央求道,“我怀孕了,求你,求求你……”
  钟昭闻言,表情微微一变。
  怪不得在城门口脸白成那样,原来不是如她所说一般来了月信,而是腹中怀了谢英的骨肉。
  前世谢时遇差不多也是这时候怀上的,但与那时不同,如今谢英刚被废,她不敢说也是寻常。
  钟昭上次已经因为这事放她一马过,现在自然不会再心软,发了狠便准备送她去和谢英团聚。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宋欢用一种孤注一掷的语气,拼尽全力地叫出了一个称呼。
  “表,表哥。”
  第107章 真相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在对方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 钟昭的手不由得松了一点,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原本姓谢,西南潭中人。”见他态度有所软化, 宋欢立刻抓住机会, 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八年之前,我爹死于孔世镜私自开采的矿洞中;为了活下去,我哥带着我一路往京城走,中途得到贵人的帮助……”
  以前钟昭想不明白,为什么谢英出事以后, 宋喜不跑就算了,还有胆子去自己背弃的前主子那里寻求庇护,现在看来他当年得以进入东宫, 背后本身就另有推手。
  而今他重返晋王府,也不过是回到自己一开始待着的地方。
  甚至连宋欢跟谢英的初见, 应该都不是一个巧合。
  “皇后, 对吗。”八年前谢衍还小, 这样的事不可能由他牵头,钟昭慢慢将自己扼在宋欢脖子上的手放下,看着对方扶着身后的树一点点滑到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片刻后忽然问道,“也是贵人让你哥去当太监, 后来又让你引荐他伺候谢英的?”
  宋喜的年纪比钟昭大一点,这么说来也是他的远亲。钟昭想起在仅有的几次接触中,对方总是笑眯眯的德行,一时感到荒诞无比。
  看宋欢这一张口就知道要叫他表哥求饶的模样, 这对兄妹应该从头至尾都清楚他们的关系。
  怪不得那时候他去晋王府问表妹的近况,谢衍着意说了一句,即使她还活着,他们都不可能履行幼时订过的娃娃亲,成为夫妻。
  皇后派到谢英身边的探子,宫女出身的废太子侧妃,若不出意外,她此生都不会有别的路走了。
  “皇后娘娘对我二人恩重如山,为了达成目的,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跪在地上咳嗽半天后,宋欢艰难地抬起头,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痛色一闪而过,只不过也只是一点点,很快就被更深的恨意取代,高声道,“孔世镜私掘金矿,致使家父在内的百余名矿工死无全尸,废太子不问钱款来源,直接便将赃款收入囊中,他们都该死!”
  钟昭闻言心情复杂,久久不语。
  作为谢英养在东宫的爱妾,他平时毫无和宋欢见面之机,两辈子都算上,钟昭也只在被派去杀她时,匆匆地看过一次她的模样。
  而且因为隔着烛火,身边还有丫鬟,瞧得并没有很分明。
  那时宋欢笑着给自己未来的孩子做衣服,钟昭还以为她是真的天真烂漫,然而结果却恰恰相反。
  眼下她脖颈布满掐痕,面容扭曲嘶声尖叫的样子,可悲又可怜,哪有半点不谙世事的情态。
  “既然这么恨……”钟昭尽量在不触及她皮肤的情况下撩开对方额前的碎发,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现在还要陪着他一起走,为什么还要给他生孩子?”
  谢衍府里那些侍女,全都是按照宋欢十岁出头的样子找的,跟真正二十岁的宋欢并不太一样。
  看了半晌以后,钟昭垂眼的同时撤开手,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世上的事情何其玄妙。
  前世他下意识觉得宋欢像她妹妹,却不想她们真的是表姐妹,如今钟兰一天天大起来,跟宋欢在容颜上确实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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