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而知子莫若父,虽然江明在江望渡身上没尽到什么当爹的责任,但也清楚他一直都想要母亲幸福。
而前段时间孔世镜的案子,谢英休妻的事同样闹得人尽皆知,他便觉得如果江望渡不应,或许可也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听话。
事实上的确如此,这份自由蓝蕴已经等得太久,江望渡根本抵御不了这样的诱惑,很快便同意了对方的提议,所以才有了早朝之上,江明对皇上说的那些话。
“可蓝夫人如果走的话,终有一天要回苗疆吧。”钟昭想通之后没有为他高兴太久,很快便联系起了不久的将来蓝氏的灭门之祸。
在很多时候,不会被牵连上断头台是一回事,娘家死绝只有自己活着,心如刀绞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不知道蓝蕴脾性如何,但想来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浩劫。
“她确实要回去,但那又能怎么样?”出乎意料的,江望渡听到这话只是摇头,“二十几年熬过来,我外祖父和外祖母早就死了,蓝家剩下的人对我娘来说,只是当初用大义逼着她委身杀夫仇人的人而已。她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我也是真的,真的为她高兴。”
钟昭闻言久久不语,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里面闪烁着些许动容的光芒。
对方的家庭与他截然不同,他下意识代入自己和亲人的关系,认为想要挥下屠刀实在很难,这本身就有问题;而与此同时,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江望渡。
毕竟与外祖家没感情是真的,渴望得到来自母亲的爱也是真的,但是当这一切的一切跟蓝蕴的喜怒哀乐站在对立面的时候,江望渡可以毫不犹豫地割舍掉自己的情感,仅仅是为了母亲能过得好。
“将军,我想吻你。”钟昭低声呢喃,说完这句预告后,也不等对方做出反应,直接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低头轻轻亲了上去。
江望渡不明就里,但还是安安静静地抬着头让他亲,等到这一吻结束,两个人分开,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双手环住钟昭的腰,带着一些讶异问道:“阿昭,你刚刚是在……心疼我吗?”
钟昭感觉自己此时思绪很乱,先是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又摇头,再然后干脆不想了,径直将江望渡抱起来,回卧房关上了门。
第96章 紧迫 若不出意外,他们翻脸的日子已不……
跟钟昭事先想的一样, 西南的情况极为严峻,从一行人离开京城,沿途就已经出现了很多流民。
等到达灾情最严重的潭中, 更是宛如置身人间炼狱。
在这种情况下, 钟昭几乎分不出时间想东想西,全心全意扑在赈灾上,没出半年就瘦了一圈。
而此番出行,钟昭把水苏留在府里,身边不算乔梵就只有唐策那个十来岁的儿子,前者脑筋太死, 后者年纪太小,历练之余,钟昭也不太放心把很细的活交给他们。
于是谢淮讲场面话时说的, 让他不要客气、可以随便使唤的苏流右,最后是真的没少替他跑腿。
转年进入一月, 汛期已经彻底过去, 堤坝重修进行到中段, 钟昭给朝廷上了一道请求户部另行拨款的折子,总算稍微闲了一些。
将折子交付有司衙门的当夜,他跟苏流右一人分了半杯烧酒,安静对酌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像是回到前世,执行完谢停交代的任务跟苏流右凑一块的时候。
但这次因为家里有等他的人, 钟昭即使前所未有的累,仍然干劲十足,没有一丝一毫的颓丧。
“我们王爷给您传了一封信。”这酒太烈,苏流右喝得龇牙咧嘴, 好不容易灌进去两口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随后起身准备离开,“我回避下。”
“不需要。”钟昭将人拉回来,当着对方的面在烛光下把那张字条徐徐展开,半开玩笑地道,“殿下给你的信,我或许不能看,但给我的信,你有什么看不得的?”
这近半年来,谢淮也不是没用飞鸽传书的方式给他寄过信,里面的内容多是朝上的大事小事,偶尔也有些高官联姻一类的八卦。
其中最为重要的是自江望渡离京后,谢英声量渐弱,皇帝也不如之前爱重他,倒是谢衍过了十六岁,在政务上的表现愈发亮眼。
除此以外,让钟昭停留时间最久的消息,是淑妃女儿兆蓝公主已经出嫁,驸马是何家一个跟公主年纪相当,又还算出色的小辈。
但在这门婚事达成前,谢淮写信告诉他,在皇帝第一次派谢衍干活的时候,淑妃曾经异想天开,动过将公主嫁给牧允城的念头。
牧家是谢衍的母家,牧允城又是他的伴读,只要谢衍不是真对皇位毫无兴趣,牧允城都不可能答应这桩亲事,听说这人拒绝的消息时,钟昭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他奇怪的是谢淮在后面寥寥几笔写的,在这件事情之后,牧泽楷觉得孙子大了该成亲了,出于尊重过问了下牧允城的意见,结果牧允城却宣称自己将此生不娶。
“怎么不出声?”钟昭瞥了苏流右一眼,同时若有所思地心想着,他虽然只与牧允城有过一面之缘,但对方看着可不像脾性激烈的人,能在牧泽楷面前说出这番话,只能说明对方当真心意已决。
可是为什么呢?
总不能是近年盛行断袖之风,这位也如他一般喜欢男人吧。
“您刚刚那话我哪敢接啊?”关于牧允城的流言盛行于几月前,苏流右赔着笑接过对方手里的信,眨了眨眼睛道,“不劳大人劳神,您继续喝,我念给大人听。”
钟昭笑了笑没拒绝,从桌上将酒杯端起来,随后便见苏流右扫了遍信上的内容,清清嗓子总结:“如今苗疆的事已经了了,宣武将军启程回京;谁知走到一半时,靠近西北边塞的玉松国忽然作乱,陛下索性加派一支军队,让宣武将军和杜校尉带其同往,但……”
苏流右读到一半,脸上出现了些许愤怒的表情,顿了顿才道:“但玉松国比苗疆人更卑劣无耻,宣武将军一到,他们立刻出其不意,率军偷袭,欲速杀西北主帅林鸿;宣武将军不眠不休地跋涉三日,为救林老,当天上了战场,生擒敌军先锋的同时,身被数创。”
虽然事先已经通过估算时间,对这封信写了什么有些猜测,但当听对方讲至这里,钟昭还是不由自主得心中一紧,杯里的酒液泛起了阵阵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我自己看看。”尽管他们跟江望渡所属的太子阵营一向不对付,但他到底是大梁臣子,被一个藩国国君和将军这么算计,苏流右光是看见这些文字就觉得来气,念完那一段以后便大声咒骂了起来。钟昭重新把信拿过来,手指在不眠不休和身被数创上轻轻划过。
他们分开得太匆忙,钟昭比江望渡更早离开京城,那时对方额上的疤还没完全消除,等到两年多以后班师回朝的时候,身上又不知道会冒出来多少明伤和暗疾。
伤筋动骨一百天,江望渡的腿是被自己盯着才好起来的,钟昭早就发现他一点都不懂保养,由别人给他上药还推三阻四,一副懒得折腾的样子,如今远在西北没人管,还要在全国最冷的地方过两个冬天,会多难熬简直不用细想。
“大人,后面写什么了?”谢淮这一次寄过来的信有两张,钟昭把第二张挪到上面,那边苏流右总算发泄够了,也凑过来看,“出了这档子事,肯定要增兵吧。”
“不止。”之后发生的一切跟前世别无二致,江明第一个站出来要去西北驰援,皇帝已经首肯,眼下就是在等大军集结,待兵部和户部部署完毕,他即刻就能出发。
钟昭思忖片刻,从旁边抽出一张空白的纸,簌簌写了起来。
等苏流右把剩下的内容全部看完抬起头,才发现他已经写好给谢淮的回信,同样团成了一团。
“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钟昭喝完酒站起身,余光扫到对方好奇到抓心挠肝的表情,低笑一声说道,“也不是不能跟你说,我劝殿下拦住陛下,别让镇国公去西北,随便换哪一位将军都行。”
“为什么啊?”苏流右愣住,显然没能跟上他的思路,“上阵父子兵,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
“是好事。”钟昭闻言点头,片刻后慢慢地道,“但对陛下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好事。”
西北世代都由林家镇守,但这位林老将军的命着实不太好,先后有过三个儿子,但偏偏三个都接连死在了战场上。上辈子同玉松一战时,江望渡只是战场经验有限的校尉,跟今生完全不能比,没救下林鸿,林家当场便绝了后。
而哪怕是在被江望渡护下来的现在,林鸿的年纪也过分大了,谢淮的信里明确提到他经此一役受伤很重,能活多久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