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话说到这里,表情变得出离愤怒:“但可惜孔世镜没听进去,还对她动家法,警告她不可以将此事说出去;甚至连太子妃出嫁后,不想让东宫接受这样的东西,又被孔世镜这个老匹夫……”
  万荣火气上头,言语间也有些失分寸,牧泽楷在旁边咳嗽一声,他这才强迫自己冷静,往前走了一步继续道:“孔世镜以一旦此事宣扬出去,全家都会遭难为借口,再次威胁太子妃娘娘闭口不言,以致事后几年,她都很少回门。”
  大理寺卿适时地出来附和,“陛下,臣已经命女官检查了太子妃娘娘的身体,确实如孔府一众下人所言,有很多陈年旧疤。”
  听罢,皇帝不置可否,将目光投向了下首站着的谢英。
  谢英像刚醒过神一般低头:“回父皇,她近两年的确……很不愿意回去,有时儿臣主动说陪她去孔家看看,她都会百般搪塞。”
  钟昭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这年月讲究亲亲相隐,但是也讲究大义灭亲,孔世镜所犯之罪不可饶恕,孔玉璇却给孔家续了一命。
  被父亲胁迫的时候她奋力反抗,最终敌不过威权,无奈做了沉默的帮凶,但如今她带头揭发孔世镜的恶行,也算将功赎罪,叫皇帝知道孔家并非没有好人。
  特别是她还把谢英摘了出去。
  钟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跟刚刚没有什么区别,但眉眼间分明放松了些许。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皇帝明摆着动了抬一抬手的念头,朝臣各个眼观鼻鼻观心,纷纷说孔家有很多小辈都很有才,全杀了太可惜,哪怕以后不能在朝堂上效力,留他们活着作作诗也挺好的。
  不过当然,皇帝的抬手也仅仅是不大开杀戒,广开株连,孔世镜等一众主犯从犯皆不在特赦之列,最后的结果是家中男丁斩首,女眷没官,刑期就定在本月底。
  至于孔家没有参与此事的旁支亲属,虽逃过了死罪,但有官者悉数被革除官职,有生意者财产全部充公,震慑不可谓不大。
  其中皇帝感念孔玉璇揭发父罪,交上了这份手书,虽然她过手两年东宫礼单,太子妃肯定没法继续当,但是仍被留了一条命,勒令其去皇城外的寺庙修行。
  下了朝,谢停对这个结果略有不满,走到钟昭身边压低声音:“钟大人,你有没有什么损招,能让孔家的人再栽个跟头?”
  “……”钟昭瞟他一眼,并不直接回答,“今年重案不少,月末对这一批金矿案的犯人处斩,为防再犯,陛下刚刚才说要令二品以下,七品以上的京官前去观刑。”
  “所以呢?”谢停撇了撇嘴,出言催促道,“说重点。”
  钟昭无奈道:“所以我劝殿下别再想着把孔家剩余人赶尽杀绝,孔世镜挖矿的时候没给他们好处,现在受到牵连做不了官,就没法帮太子,这样的下场也够了。”
  谢停听出他话语里拒绝想主意的意思,轻哼一身转身走了。
  孔家的案件告一段落,但钟昭回味着方才朝上牧泽楷的那声咳嗽,总觉得这件事还有什么自己没看透的地方,心头笼罩着一片阴云,往家走的步伐异常缓慢。
  正在这时,街面上传来了一阵异常急促的马蹄声,还依稀夹杂着士兵身上甲胄的碰撞。
  钟昭随着人群退到一旁,抬起头便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江望渡。
  他在岭南大获全胜,捷报前几天就传了回来,里面不仅说自己活捉曲青阳,不日就能将人带回京城受审,还提了一嘴周氏的事。
  邢珠得知这消息大病一场,今天才从床上起来,收拾好后立刻求见淑妃,现在还没从宫里出来。
  钟昭料到他最近就会返京,特意交代了谢停派人盯紧邢珠,万万不可在这种节骨眼上让她出事。
  在远远望见这人身影的一刹那,钟昭的脑子里登时跳出了这一系列事情,他一一细想、确认在此之前已经做了所有该做的事情,不会有什么遗漏,这才放任自己不带任何其他情绪地打量江望渡。
  相比二月那次带兵回京,江望渡身上的戾气重了很多,大抵是谢英给他传信说了孔世镜的事,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凝重之色。
  行至钟昭面前时,江望渡用了狠劲将缰绳向后扯,马发出吃痛的高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距离他的脸只有不足三寸的距离。
  在面前青年胯/下战马这样的举动中,地上的尘土也跟着飞扬,钟昭微微眯了眯眼,连动都没动一下,掀起眼皮与人对视。
  上一回江望渡从边关回来正赶上春闱,钟昭要跟秦谅一起去贡院,两个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也跟眼下是差不多的场景。
  彼时他们还没有过肌肤之亲,关系也不能说多好,但是江望渡全程都带着笑意,末了还给他透露了于怀仁等三人的名字。
  时隔半年再次于街上相遇,江望渡拧眉和钟昭对望,没多久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带着身后的人策马离去,再无半分温情可言。
  ——
  不过当然,这只是白日里当着诸多百姓的面。
  入夜之后,钟昭刚洗完澡换上中衣坐在榻上,窗棱处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动。
  江望渡将曲青阳提到宫中复命,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就找来了这里,他离京和回京都用了最快的速度,脸颊瘦到微微有些凹陷,却丝毫不影响眉眼的风情。
  就是此时此刻,他的嘴唇抿了起来,站在桌子旁蹙眉看来,通身的派头稍显凛冽。
  钟昭在烛火下望过去,因为对方走前对自己的欺瞒和利用,眼里一开始还带着些冷意和审视,但看着看着,他忽然嗤了一下,随即张开双臂:“江大人,做吗?”
  江望渡闻言似乎也笑了,又似乎只是讥讽地扬了扬唇角,总之最后他伸手推上木窗,三两下解开了上衣的扣子:“来。”
  第77章 煎熬 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
  两具年轻气盛的身体, 一个月不见之后在夜半相拥,别管此前分别的时候是否对彼此心生怨恨,这一刻视线相对, 都只剩恨不得将对方融进自己身体里的纠缠。
  事后, 钟昭往人脸上盖了一套新的内衫,摸了摸自己锁骨下方刚止住血的咬伤,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那里有一块突起的血痕。
  江望渡像是在岭南没过够杀戮的瘾,今天下嘴尤其没轻没重,钟昭轻扯薄唇:“你属狗的?”
  “别招我扇你。”江望渡神情稍显不虞,将那套自己穿上会显得有些松垮的衣服扔回去, 双手扣着桌子边缘,微微往后仰了仰头。
  他的小腹还没停止痉挛,脖颈扬起的时候青筋紧紧地绷起, 有几滴汗争先恐后地从胸膛划过,又沿着皮肤的纹理缓慢往下流淌。
  钟昭随手把对方丢过来的衣服放到旁边, 没有如从前一样把他抱下来擦身, 兀自走了几步倚墙站着, 任由对方一个人坐在自己平时写公文的地方平复呼吸。
  当然以今时今日江望渡对他的态度来看,即使钟昭真的这么做了,十有八/九也落不到什么好。
  良久,江望渡缓过来一点,从桌上滑下来,赤脚走到钟昭的面前, 按着他的脑袋示意人往下看。
  “我属狗,那你属什么?”
  他今天的确有些过火没错,但是钟昭的心境也没平和到哪去,仔细看来, 他从腰到臀青了一大片,全是被面前人生生掐出来的。
  钟昭听着这咬牙切齿的话,敛眸打量片刻,嘴角逐渐染上笑意,显然对自己留下的印记很满意,甚至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
  算上前世,他开荤实在不算早,但胜在进步比较快,现在已经不太会为江望渡的行为感到羞赧。
  散漫而侵占欲极强的目光就这么落在自己身上,江望渡蹙起眉松开抓着他脑后头发的手,继而右手握成拳头往他下巴上砸。
  不过在江望渡这一下实打实落下来前,钟昭先一步包住他在方才那一番折腾下只余五六分力的手,一把托起了对方的两条腿。
  “我对你已经很有耐心了。”钟昭重新把江望渡抱上桌,握着对方的脚踝逼迫他屈膝,然后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左腿上,停顿半晌后往上挪,不轻不重地揉他的膝盖,“江大人,骗我好玩吗?”
  江望渡现在全身都很敏感,下意识想将双腿合上,钟昭却一直牢牢按着不许他动。江望渡捯了两口气,不得不问:“什么?”
  从今天在街上相遇,到如今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江望渡身上的刺一点都没软化,始终是这么一副非暴力不配合的模样。
  不过钟昭很清楚对方为何会是这反应,无非是孔世镜快死了,太子势力锐减,他心里不痛快。
  钟昭可以理解江望渡的心情,但他现在更不痛快,见到对方拧眉的模样只想再说点刺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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