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郑绥半晌不语,又问:近几日还有人要做这买卖吗?
阿萝父想了想,有,有,隔门的老罗家,儿媳妇新生了女娃,也准备放了去。
那就劳烦带路。郑绥看一眼萧玠,殿下现在要见他。
***
三日后的清晨,老罗赤衣江放婴。郑绥率龙武卫跟随,却无功而返。
郑绥回来时过晌午,对萧玠道:竹篮漂到下游,依旧无人打捞。再往前就到险滩,臣怕出事,就把孩子捞了上来。看样子,是他们得了消息,知道有诈,有所防备。
萧玠蹙眉,但此计并无外人知晓,是如何走漏消息?
沈娑婆也陪着他等消息,沉思片刻,上次阿萝的女儿叫郑将军劫下来,他们估计有所防备,这几日不敢轻易行动。
萧玠沉吟片刻,正要开口,一名金吾卫已快步入门,面有难色,殿下,阿萝父母又哭上了公廨,闹得不少人旁观,说
郑绥问:说什么?
金吾卫咬一咬牙:说您和小郑将军看了她女儿身子,要您二位里怎么出一个,纳了阿萝娘子!
公廨外人群拥堵,那对夫妻哭天抢地,一见萧玠,便扑上前抱住他双腿,哭道:殿下和将军替她接生救她一命,我们一家子千恩万谢,但请殿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把她纳了吧!殿下看过了她,再不要她,天底下哪里有人再敢纳她呀!
两夫妇放开嗓门大哭起来,萧玠一时无法,只得道:两位,我实在没法娶阿萝。
阿萝父忙道:不是娶,咱们平头百姓不敢妄想,殿下就让她做个婢妾,伺候梳洗打扫,给她个安身之地
我若如此纳了娘子,才是真正羞辱娘子。萧玠顿了顿,我有心上人。
阿萝母忙道:她草一样的命,不敢跟娘娘争!
不是娘娘。萧玠道,是个郎君。
堂中像一块巨石砸落,轰然寂静下来。
崔鲲女身传言一出,小郑献妻甚至自己同太子苟且的流言也四散开来。阿萝娘双眼圆睁,忍不住去瞧郑绥,是
不是郑将军。萧玠低声道,我若喜欢女孩儿,要我负责也就负责,但我这个样子,若要纳她,更是害她。
殿下怎会害她!阿萝父忙道,咱不指望殿下喜欢她,给她留条活路给口饭就成了!
哪怕她独守空房,年轻守寡吗?萧玠痛声道,她才十四岁,花一样的年纪,逃离魔窟还有大好的青春!
阿萝父叫道:青春?殿下,闺女从那里出来,都知道她是个脏了的人,哪来什么青春!殿下再不要她,是逼她去死啊!
你觉得女儿脏了,就要塞给殿下。你把殿下当什么了。郑绥声音冰冷,潮州,把殿下当什么了。
这句话分量太重,压得满堂人膝盖骨哆嗦两声。郑绥脸上的温和之气全然褪却,变成萧玠陌生的、属于军人的杀伐之色。他对上阿萝父的眼睛,说:不要看我,我家中有妻。我有妻一日,不会再纳一人。内子的事各位多有议论,今日我只说一次。不管她是欺君斩首还是罪不掩功,我都不会跟她和离。陛下不罚,我等她朝堂相见,陛下要杀,我和她共赴黄泉。这就是我对此事的交待,各位听清楚了吗?
萧玠心软好被拿捏,但郑绥若硬起来,却是刀枪不入的一块铁板,这些无赖行径对他起不了任何效用。有他一番威压,阿萝父母悻悻离去,众人也就散了。
他送萧玠回院,萧玠笑了笑:还是你有主意,若只我自己,怕没那么容易收场。
郑绥道:殿下心慈。
萧玠见他脸色微霁,笑道:瞧你一番慷慨陈词,莫不是真对鹏英上了心思?不然不再和离一事,怎么答应得这么果断,压根没想过之后婚娶?
郑绥竟稍有些尴尬,道:殿下就别打趣臣了。
萧玠只以为他是赧意,也没有揪着不放,道:今日阿萝父母这么一闹,其实让我想起另一件事。有关这个孩子,阿萝如果要抛弃她的确违反律条,可这孩子对她来说不是女儿,是孽障和耻辱。她想抹杀这个耻辱有什么不对,她怎么能赔上这辈子,把被人奸污生下的孩子抚养长大?
郑绥了然:但是。
萧玠笑容有些苍白,是,但是但是稚子无辜。脱了娘胎,她就是个人,世上没有人能按自己的喜恶杀人。这样就彻底乱了。
他顿一顿,说:绥郎,我有个想法。
二十年前阿爹征战西塞,带去的潮州营几乎全部战死,家中妇孺无人看顾,阿爹便建了育孤园。萧玠仰头看着郑绥,我想把这事重拾起来,由州府出钱,把那些弃婴一起收养,照样教他们读书识字。不止潮州,全天下的鳏寡孤独都有所依所养,等到那天,才是我敢说是天下太平的一天。
郑绥默然片刻,殿下仁善,此举功德无量。
萧玠笑了笑:不是仁善,相反,我这一年见了这些事,居然更信人性本恶。所以我更觉得,抚养和教育何其重要。
他喃喃道:没人能决定自己怎么出生,但我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决定自己怎么活。
今日无雨,天空放晴,天光澄明,映得萧玠脸若暖玉。郑绥注目他良久,也举头看向青天,缓慢、坚定地道:臣会辅佐殿下,一起开创那一天。
***
蜃楼一案中,所涉女子悉数医治返家,若有不愿归家的,便经州府联系,介绍去纺织铺子里做工。但那个薄命的女孩子阿萝却在父母闹上公廨当晚踢凳子上了吊,萧玠不放心将女婴还其父母,便一直留在身边抚养。
一切有条不紊,除了案件本身。龙武卫追查半月竟一无所获,经营者全部逃之夭夭,除了几条零星线索,竟未能再有定论。
萧玠一面追查,一面效仿萧恒,对阿芙蓉交易再次严打,也开始开办戒膏司。但膏客大多瘾入膏肓,州府的戒膏手段并没有起到很大效果。案情裹足不前,雨天也缠绵起来。
雨眼瞧着下大,沈娑婆也不再出门,正好将新一茬梨膏熬出来。加过红枣姜丝一起熬煮后,梨汁橙红透亮,甜香满溢屋中。熬好的梨汁等着放凉装罐,这一会的空闲,他便抱琵琶拨弦。曲调轻灵雀跃,惹得萧玠技痒,也拿自己的琵琶与他相和。同热恋中的全部情人一样,密闭的空间、阴暗的雨天和满室的甜香,不管干什么闲事都会干到床上。
近乎呜咽的亲吻间,一只手腕探出,将红罗帐扯下帘钩。眼前的世界便如一块拭过汗的玫瑰香的巾帕,香得又甜又黏。
萧玠脑袋躺在沈娑婆臂弯,沈娑婆两根带茧的手指拨弦一样在他身上撩拨。沈娑婆倚在被间,低声道:这两天出去采风,臣听见了不少闲话。殿下昭告了同臣的关系,他们说臣是榻上承恩的那一个。
他摸了摸萧玠的脸,手指往下,滑进他松散的裤腰,在萧玠耳边问:是臣吗?
萧玠一开始总有些耻感,下意识推拒:七郎,你别
沈娑婆不为所动,问:是殿下在宠幸臣吗?
萧玠不肯答,脸埋在枕巾里,试图逃避这话题。他腰间盖一条大红锦被,衣摆却已经撩到腰上。沈娑婆俯在他身后,不多时,将萧玠一团衣裤从被底踢到地上。
等他完全覆在萧玠后背时,枕巾已经被萧玠的涕泪洇湿一片,连声叫道:不是是你我都听你的,你别生气
沈娑婆撑起些身子,问:都听我的?
萧玠仍喃喃:你别生气。
沈娑婆撑头看他一会,笑了一声,道:好,那殿下,掀开被子。
萧玠迟疑一下,还是将被子掀开。
沈娑婆道:转过去,跪着。
萧玠有些屈辱地看他,小声哀求:七郎。
沈娑婆仍倚着枕看他,笑道:不是说,都听我的吗?
这么对视一会,萧玠真背对他,从被褥间跪住。他面对红帐子,感觉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和沈娑婆靠近的体温,像被褥里钻出一条蛇来。蛇那滑溜溜黏糊糊的身体从他肌肤擦过那触感虞闻道被从他身上驾开时那蛇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一只手从身后递到面前时萧玠浑身绷紧,喘息一会,才看见那是沈娑婆的手,掌心托着他刚刚解下的汗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