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别!萧玠拉住他,别兴师动众,万一程忠知道我在这儿,再对南秦
我他妈怕他?秦灼再摸萧玠双手,只觉冰凉,你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外头的事不用操心再搬一床铺盖,今晚殿下跟我住。赶紧把床铺好,殿下得卧床!
萧玠抬头看他,脸颊已烧得发红,眼睛一下子就润了。他嘶哑道:我可以住在这边吗?会不会不合规矩?
秦灼扶起他往寝殿走,你安心住。这里不是长安,谁敢嚼话,我拔了他的舌头。
他打开帘子,扶萧玠在自己床边坐下,蹲下给萧玠脱鞋。萧玠吓了一跳,不知要扶还是要跪,颤声道:别我自己,我自己就好。
秦灼已将他新换的软履脱下,撑住床沿起来,再替他脱外袍。
萧玠张了张嘴唇,到底叫道:大公,我
阿玠。秦灼呼吸停滞一下,抬手摸他的脸,声音有些颤抖,你这么叫我吗?
我我不知道萧玠哽咽道,我那么叫你,你不好看。从前当着人都不要我这么叫。
我要你叫阿玠,阿耶要你叫。秦灼替他撂开头发,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不知是熏香作用,还是发热缘故,萧玠头脑发晕,愣愣看他一会,突然捂住脸哭起来,我我不敢呀,我每次一叫你就要醒了,我想多看看你我好久没见你了,我好久没见你了!
秦灼紧紧抱住他,泪如雨下。他感到萧玠在他怀里缩起来,不敢抱他,只敢揪紧褥子。
秦灼道:不是梦,好孩子,阿耶在这里阿耶在呢。
萧玠依旧身体僵硬,终于低低叫道:阿耶?
是阿耶,阿玠,是阿耶。秦灼轻轻拍打他,阿玠不怕,咱们回家了。一切有阿耶呢。
等医官入内,萧玠仍直直盯着秦灼,不敢分动一眼。医官替他把过脉,一时无言。
秦灼忙问:怎么样?
医官沉吟片刻,臣先替殿下开一副退烧的汤药,还请大王随臣移步。
这是有话要说。
秦灼要起身,萧玠忙拉他的手,脸上泪迹未干,小孩子般哀求:你别走。
秦灼忙道:阿耶不走,阿耶陪着阿玠。阿玠安心睡,有阿耶在。
他冲医官微微一动眼色,医官会意,便退外煎药。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秦灼蹑步从寝殿出来,见他便问:太子的身体怎么样?
医官道:殿下年纪虽轻,却有油尽灯枯之象。
秦灼半晌没说话,道:你再看看。
医官斟酌道:臣听闻梁太子幼时遭难,便有太医断言难至及冠。梁皇帝更是多年求医问药,杏林翘楚只怕尽数储于梁宫。臣力微德薄,实在
秦灼打断:油尽灯枯能这么跑过来,能这么折腾一路吗?
以臣愚见,是殿下服用了一年长青散的缘故。
长青散?
是,以长生蛊调和赤金王虫,当有此效。
秦灼瞠目,你的意思是太子用了长生?
医官蹙眉,摇手道:长生之痛,万剐千刀,以太子的身体决计难以承受。依臣所见,是有人服用长生蛊,再取生血肉调和,制成血蛊让殿下服下。虽药效稍减,但无需伤身,实是上乘之策。
他半天没有听到秦灼答复,抬头看去,秦灼依旧面无表情,手臂却已微微颤抖。他有点烦躁似的甩了甩手腕,问:这药一天几次?
一日至少两次。
必须取用新鲜血肉吗?
是,必须以鲜血养蛊,再制汤药,趁热服用方能起效。
秦灼又是许久无言,半天才问:既是上乘之策,又怎会油尽灯枯?
医官道:臣观殿下脉象,虽如此服药一年,只怕也停药一年了。以臣揣测,要么是养蛊之人体不能受,无法日日割肉放血,要么是殿下有所发现,不肯再用。
他仍不得秦灼答复,忙叩头道:臣听闻梁太子仁德。
殿中再次陷入沉默。
医官额头抵地,冷汗直流,半晌才听到秦灼的声音:太子的身子,我交给你。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要太子福寿双全。
***
医官喏喏退下后,秦灼便返回床边守着萧玠。床边拢了一盏灯火,透过琉璃罩子,光影如月柔和。萧玠苍白脸色为之一映,竟也透出些如玉光泽。
秦灼摘掉扳指,抚摸萧玠额头。这孩子睡梦中仍眉头紧蹙,小时候本不这样
可,小时候真不这样吗?
萧玠当年的样子,自己真的记得清晰无遗吗?
别说萧玠,秦灼这一瞬都觉得身处梦中。他印象里,他的阿玠还是团子大的一个,睁着大眼睛,黏声黏气地叫阿耶。十年不见,已经快和他一样高了。十七岁了。
外头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一会,陈子元蹑步到床前,刚要开口,秦灼便抬手制止,给萧玠掖好被子,再次挪步出去。
两人一到外间,秦灼立刻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子元沉声道:潮州乱了,细柳营押解,潮州营谋反。听消息,鬻女之事栽赃南秦乃至坑害太子都是程忠的主意,听说还勾结了影子。若不是太子命大,只怕
他每说一件,秦灼脸色就阴沉一分。虎头扳指被重新推回拇指,被他徐徐捻动。
秦灼低声道:萧重光不中用啊。
陈子元从旁边一把官帽椅里坐下,嗤道:他那观音手毒入骨髓,哪怕梅道然找给他解药也无法根除,只能保他十年无虞这眼瞧着十年就过去了。中不中用,也没几天了。
他这样讲,秦灼反倒默然片刻,问:温吉上次见他,瞧着怎么样?
陈子元问:要听实话?
秦灼看他。
陈子元道:形销骨立。
秦灼不语。
陈子元又道:你也别操心他,饶是这样,也没耽误他娶老婆呢!
秦灼道:新皇后是杨家的次女。
你管他杨家女汤家女,如今阿双也被他储了虽则是为了太子,到底也是立册授宝的夫人。他立了后宫,还能一直独守空房?哪个男人能守这望门寡?说到这,陈子元突然醒神,忙道,你和段氏不算,人家有主呢。
见秦灼不语,陈子元又劝道:哥,我掏心窝子讲一句,这么多年了,再放不下的早就放下,再情深义重的早就淡了。他能讲出一句相交泛泛,咱们何苦来?你一个人这么多年,别说温吉,我看在眼里都难受。咱们南秦不乏名门淑女,你若愿意,总有人能贴心。
秦灼笑容淡淡:我这么个冷心肝,罢了。
陈子元还要劝:哥
子元,阿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早就没法找女人了。秦灼笑了笑,我这把年纪了。
陈子元一时讲不出话,再开口,声音竟哑了:咱叫他姓萧的坑了一辈子啊!
秦灼轻轻叹口气,如今他听见萧恒,已没从前那样应激。他握住陈子元的手,道:我有你,有温吉,有阿寄,现在阿玠也在。
只要孩子能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第74章
翌日萧玠醒来,听见轻轻响动。睁眼,见秦灼坐在床尾,拿剪子替他剪脚指甲。
萧玠只怕惊醒这美梦,静静看着不敢出声。秦灼发觉他醒,忙道:别动,刚退了热,再躺一会。朝食有什么想吃的?你小时候爱吃这边的荔枝膏,我叫人做一碗,好不好?
萧玠点头,都好。
秦灼将他剪下的指甲拢在掌心,道:指甲还是爱往肉里长。
萧玠道:打小就这样。
他鬼使神差地又补一句:这些年常是阿爹帮我剪的。
秦灼手中仍动作,没应声。
萧玠心中一紧,忙道:对不起,我不该
没有,阿玠。秦灼笑道,他待你好,我也放心些。
萧玠点点头,没再提这话。秦灼又同他讲几句,萧玠随意答了。再一会吃饭用药,都是秦灼喂他。萧玠温温顺顺,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