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呃……”赵婉茹脸上的自信笑容瞬间凝固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黄河?黄河不就是黄河吗?还能是哪条?
  但看着孙翰林那严肃探究的眼神,以及周围越来越多投来的疑惑目光,她猛地意识到——这里可能没有黄河!
  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这、这个……”她支支吾吾,眼神飘忽,“黄河……它、它可能是一条比较古老的河流,称呼不同……或许、或许是古籍中的别称……”她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底气。
  她就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一学生,能知道什么啊啊啊啊!
  只是按照自己现在的父母的要求站出来表演而已,以往不都是这样的吗?
  另一位李学士也站了起来,捋着胡须道:“哦?古籍别称?不知是哪一本古籍?老夫自诩博览群书,却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黄河之名,再者,小姐诗中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倒也意境颇佳,只是这岑夫子,丹丘生又是何方高人?”
  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连珠炮般砸向赵婉茹。
  她哪里答得上来这些?背诗的时候光觉得帅气了,谁还去记注释和背景啊!
  顿时被问得面红耳赤,额头冒汗,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当场表演一个晕厥逃避现实。
  永嘉侯夫妇的脸色早已惨白如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殿内气氛变得极其尴尬,窃窃私语声响起。
  林砚看得心急如焚。
  【完了完了!真要掉马了!这傻姑娘怎么一点预案都不做的!穿越者必备的瞎编技能呢?!】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救?怎么救?说是我昨天梦到的诗告诉她玩的?不行不行,这锅太大我背不动!】
  【算了算了,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真看着她被抓起来吧?好歹是老乡!】
  林砚把心一横,猛地站起身,对着御座和诸位大臣躬身一礼,声音尽量保持平稳:“陛下,诸位大人,请容下官僭越一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林砚身上。
  萧彻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林砚硬着头皮,大脑飞速运转,开始现场瞎编:“下官或许知道赵小姐所言黄河一二。”
  林砚深吸一口气:“下官少时曾于好友宇文家中,偶得一残破不堪、无署名亦无年代的古卷抄本,其上字迹潦草,多有残缺,似是一些游方术士或落魄文人记录的奇闻异志、地理杂谈,其中便模糊提及,在极西极北之地,有一条浩瀚巨流,因流域土色泛黄,河水浑浊,故被当地土人称为黄河。”
  上方,萧彻眼底的笑意星星点点泄了出来。
  还在替老乡找补的林砚并未察觉到萧彻的眼神:“其水势滔天,确有其天上来之磅礴气象,至于岑夫子、丹丘生,想来亦是那古卷中所记载的、隐居于黄河之畔的某位好酒高人及其居所?下官当时年幼,只当志怪传奇翻阅,未曾深信,加之那古卷后来或因家中仆役不识,已遭毁弃,无从查证,今日听得赵小姐吟诵,方才惊觉竟有如此巧合?或许赵小姐家中亦有类似藏书?或是从别处听得这逸闻残句,感其豪迈,故而化用于诗中,以为陛下贺?”
  林砚这一番话,什么“残破古卷”、“游方术士”、“极西极北”、“已遭毁弃”,简直是把“我在瞎编”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几位老翰林听得直皱眉头,不大相信。
  孙翰林还想询问古籍的更多信息,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彻,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笑声不高,却瞬间让所有人的议论和质疑都停了下来。
  萧彻的目光掠过下方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林砚,又扫了一眼那位快要哭出来的赵小姐。
  “原来如此,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既有古籍记载,便是渊源,赵小姐能化用古意,亦是巧思,今日乃欢宴之时,不必过于拘泥考据。”
  萧彻顿了顿,直接定了性:“诗,不错,赵小姐,有心了,赏。”
  然后,不等任何人再开口,他便挥了挥手:“且回去坐下吧。”
  皇帝金口一开,谁还敢再质疑?
  孙翰林等人纵然心中还有一万个问号,也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悻悻坐下。
  永嘉侯夫妇如蒙大赦,赶紧拉着几乎软倒的女儿谢恩退回座位,背后早已被冷汗湿透。
  赵婉茹惊魂未定地坐下,偷偷看向林砚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林砚也终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腿肚子都有些发软,慢慢坐了回去。
  【额滴亲爹亲娘!吓死了……】
  林砚此时恨不得给萧彻磕几个,要不是萧彻叫停,他怕不是要当着许多人的面胡编更多。
  要是赵婉茹知道了他也是穿越的,反而不好。
  老乡啊老乡,我就帮你这一次,你以后可千万千万要悠着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觉得小赵不好,她只是一个刚进入高中就穿越到古代的学生,跟小林这种多年摸爬滚打的社畜不一样[比心]
  第48章 这大抵就是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一家人出了宫门,被晚间的夜风一吹,方才宴会上那点微妙的不自在和惊吓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总算出来了!”林墨小小地欢呼一声,提着新裙子的裙摆轻盈地转了小半圈,发间那支兄长新送的珠花在街边灯笼的光晕下流光闪烁,“宫里好是好,就是太拘谨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喘。”
  文韫笑着替女儿理了理鬓角:“规矩是多些,不过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只是方才那位赵小姐……”
  她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后怕:“真是惊险,幸亏砚儿机灵,陛下也未深究。”
  文韫是大人,自然明白所谓的展示才艺是为了什么,赵婉茹的父亲母亲也明白,可赵婉茹不明白,也没有人提点过她。
  林承稷颔首,看向儿子的目光带着赞许:“砚儿临机应变,确是不错,不过,日后你也莫要如此冲动。”
  身为官员,林承稷深知御前无小事。
  作为父亲,林承稷更知自己儿子的性子。
  林砚老老实实点头,他本也不想,只是觉得赵婉茹也挺可怜,赵婉茹没有看出宁太妃的深意,想必年龄不大不懂这些,而懂的人没有告诉赵婉茹。
  也许是赵婉茹穿越之后有意又或是无意展露了自己的“才华”,所以她的父母才想让赵婉茹去搏一搏。
  只是搏一搏,未必能够单车变摩托。
  希望赵婉茹的父母能够长记性吧,不然他也不是每次都能赶上捞这个倒霉的老乡。
  林砚甩开那点思绪,振作精神:“好了好了,今日陛下寿辰,普天同庆,咱们也别想那些了,爹,娘,墨儿,我们回家接上表哥出去玩吧,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可以,今天我做东!”
  林墨欢呼起来,提着裙摆高高兴兴地上了自己马车。
  进宫赴宴穿着打扮都很正式,一家人回去换了更为简便日常的衣裳,又把文恪从书房给拖了出来。
  马车从林府门前驶走,一家人也如同别家一样去凑热闹。
  林墨是最激动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舅舅家的女学读书,舅舅远在外地做官,地方的宵禁更为严格,少有能通宵达旦的娱乐。
  这次赶上了京城取消宵禁,林墨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
  林墨挽着林砚的手臂撒娇:“哥,我要吃蜜饯雕花。”
  “买!”林砚大手一挥,极其豪气。
  文恪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表弟,方才见那烤羊肉似乎颇受欢迎,不如我们一同买些来吃?”
  他苦读多年,饮食清淡,难得出来一趟,也被那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烤肉勾起了馋虫,只是一个人又有放不开,到底拿着冒油的烤串一边走一边吃,不太文雅。
  “安排!咱们这就去!”林砚笑着拍了拍文恪的肩膀,“读书费脑子,正该补补。”
  林承稷和文韫看着孩子们兴致高昂,相视一笑,也由着他们去。
  于是,一家人便融入了这京城难得一见的热闹夜市之中。
  林砚先是给母亲和妹妹在一个精致的摊子前买了栩栩如生的蜜饯雕花,花瓣层叠,小巧可爱,林墨拿在手里反而舍不得吃,文韫则更偏爱旁边摊子卖的糖渍梅子和山楂糕,酸甜可口。
  接着,他们寻到了一处生意极好的烤肉摊子,那摊主手法娴熟地翻动着铁架上的羊肉串和五花肉,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腾起令人垂涎的焦香。
  林砚直接要了满满一大把,烤得外焦里嫩的肉串分到每个人手里,撒上孜然和辣子,咬一口,肉汁丰盈,香辣过瘾,连一向注重仪态的文韫都忍不住多吃了两串。
  古代还没有引进外国的羊和猪作品种改良,连烤肉的滋味都和现代社会的不同,林砚吃得津津有味。
  林墨被辣得嘶嘶吸气,却还忍不住往下咬,小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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