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余净看谢英,总觉得她同有喜之前不一样了。眼神多了几分坚定温柔。
  看来她对这个孩子,还是充满期盼的。
  ——
  “陛下,这是关于幽州的公牍。”苏司阳将手上的东西放到祁烬的手边道。
  祁烬未拿,只是开口问道:“如何?”
  “查到的同金域所说的有很大的出入,谢槿并未挪用私卖军粮,反倒是金域的属下私贩了不少。”苏司阳话音才落,祁烬的声音便立刻响起了。
  “苏大人,朕以为,你同谢家现下是势不两立。”祁烬的尾音微微上挑,看向苏司阳的眼神甚是耐人寻味。
  苏司阳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一脸惊诧地看着祁烬。祁烬竟然全都知道,他同盛华还有谢玄之间的事。当初祁烬将这件案子私下交予他时,他还有些疑惑,以为祁烬在试探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将事实告诉祁烬。未曾想,祁烬是想拉他入营。祁烬在布局,布一个让谢家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的局。祁烬都如此说了,苏司阳若是拒绝,怕是也没有活路。祁烬压根,就没有留给苏司阳选择的余地。
  “陛下说的是,微臣知道该如何做了。”苏司阳垂首应声道。
  “若是走漏风声或是漏了马脚……”祁烬接着淡淡道。
  “微臣明白。”苏司阳有些慌乱地躬身应了,此事,只能成不可败,若是败了,他便会成为此事的始作俑者。没用的棋子,丢了也不可惜。即便他为北淮做了这么多。
  “行了,你退下吧。”祁烬接着道。
  “是。”遣退了苏司阳,祁烬站起身唤了徐辛树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徐辛树进来便低眉顺眼道。
  “前朝的事,不必教后宫知道,若是漏了消息,便是你的罪过。”祁烬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徐辛树听得都有些懵了。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应声道,“是,奴才会吩咐底下的人。”
  “不是吩咐,朕要毫无错漏!”祁烬继而厉声道。
  祁烬突然一下,吓得徐辛树连忙跪下:“是是是,奴才明白了。”
  祁烬从位置上站起身,徐辛树下意识地跟着,多嘴问了一句:“陛下这是去?”
  “婉莺阁。”
  徐辛树方才还懵着,祁烬这一句,马上就将他点醒了。祁烬对婉莺阁的那位,似乎过于宠爱了些。现下婉莺阁有喜,祁烬又在想着法子架了谢家的权,他所说的消息自然是谢家的消息,后宫,就是婉莺阁了。
  可这事还是难办,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嘴长在旁人身上,这宫里的流言,没一个能止住的。要传到谁的耳朵里,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想到这,徐辛树叹了一口气,这一天天的,就没有一件好办的差!
  “服了方子,谢美人还是用不进去吗?”祁烬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
  “是,美人吐得厉害,服药自然也……”徐辛树提心吊胆地应声。
  “没用的东西!”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美人,这是刚刚熬好的药。”丹儿端着药进来同谢英道。
  谢英才醒,这会儿没什么精神,加之又有些恶心,便开口道:“放着吧,歇会儿再喝。”
  丹儿有些迟疑,劝了一句:“美人,太医说,这药还是趁热喝好些。”
  谢英顿了顿,撑着身子从榻上起来:“拿过来吧。”
  “是。”丹儿笑着应了,将药端到谢英的面前,一勺一勺慢慢地喂谢英喝药,“美人喝了这药,近来胃口好多了。美人再忍忍,李太医说了,过了第三月,孕吐就会轻些,美人到时候也会松快些。”
  “嗯。”谢英见丹儿这样高兴,亦笑着应声道。
  “外头是下雪了吗?这样冷?”谢英看了一眼窗子问道。
  “嗯,方才有些细细的雪子,过会儿估摸着就要下大了。咱们北淮不就是这样,落雪落雨的时候多。美人要是觉着冷,奴婢过会儿让人再弄些银丝炭来。”丹儿一面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未停,“过几日便是岁首了,听闻当日,陛下会宴请朝臣,美人不是思念家人吗,届时便可见了。”
  说到家中人,谢英露出一抹笑来,眼角眉梢都透着开心。
  药喝完了,丹儿拿着碗出去了。谢英还觉得困,躺回榻上,裹紧鹅绒被子。她向来畏寒,一到冬日便不想动弹,如今有孕便愈发困倦了。
  祁烬在御书房处理好手头上的公文时,已经亥时了,徐辛树原以为祁烬会去寝殿歇着。祁烬站起身往前走,出声道:“去婉莺阁。”
  “是。”徐辛树应声,快步走到前头,将架子上的大氅拿着,搭在胳膊上随着祁烬往前走。
  外头的雪很大,纷纷扬扬,漫天飞舞。风也很大,吹得鹅毛般的大雪直往廊下涌。徐辛树将手上的大氅给祁烬披上,顺手接过旁边小太监递过来的伞。
  到婉莺阁时,婉莺阁院中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的雪,祁烬踏雪到廊下,廊下值夜的丹儿正昏昏欲睡,听见动静,抬眼看向祁烬,忙起身同祁烬行礼请安道:“奴婢见过陛下。”
  “起身吧。”祁烬站定,身上的大氅还有发上还带着些碎雪,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着。
  “岁岁可还好?”祁烬并未进门,只是面向门轻声问道。
  “回陛下,美人入夜用了药,这会儿正睡着,近日来,胃口好多了。”丹儿仔细回话道。
  祁烬似乎放心不少,轻轻推开门往里走。殿内很暖和,大抵是燃着许多炭,祁烬才进去,发上大氅上沾着的碎雪一下就化了。他将大氅脱了,挂到架子上。走到榻边,殿内只点了一支烛火,祁烬才坐下,就察觉到了谢英不对劲。
  她整个人蜷缩在榻上,眉头紧皱,脸色很难看。
  “岁岁。”祁烬伸手过去摸谢英的脸。突然意识到什么,心一紧,猛地掀开被子,大片大片红色映入祁烬的眼睛。他杀过不少人,也见过不少血,可从未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刺目。
  “岁岁!”他拍了拍谢英的脸,第一次觉得害怕,“来人!”
  祁烬的声音很响,在外头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徐辛树先是一惊,接着忙推门进去。
  “传太医!快去!”脚还未踏入殿内,祁烬的声音接着穿透耳膜。徐辛树不敢耽搁,忙快步地往外跑。丹儿担心谢英,大着胆子走进殿内想一探究竟。看见面前场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呆在原地。方才还好好地喝了药,这会儿便成了这副模样,任谁都不敢信吧。她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太医来得很快,见此场景,心一颤,但不敢多说,将药箱打开,拿出帕子给谢英诊脉。
  “如何?”祁烬站在一旁紧张地开口问道。
  太医有些紧张地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开口道:“陛下,臣,会尽力保住美人。”
  一句,便道尽了当前的形势。祁烬皱着眉,声音满是愠怒之气:“还不快去!”
  “是。”太医颤着声起身出去,起身时腿还软了一下,差点摔倒。
  太医退下开方,很快便有宫女进来给谢英换了干净的被褥。
  祁烬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血,徐辛树瞧见了,转身吩咐小太监去端水来。
  “怎么回事?”
  谢英一切都安顿好了,祁烬才看向丹儿开口问道。丹儿脑子一片空白,祁烬看向她时,下意识地便跪下了:“陛下,奴婢也不知晓为何会如此啊!”
  “方才都给她用了什么?”祁烬开口问道。
  “美人胃口虽比之前好些了,但依旧还吃不下,晚膳只用了些粥。还有就是之前李太医开的保胎开胃的药。”丹儿说话的时候声音止不住还带着些哭腔。
  “那些东西可还有?”祁烬接着问道。
  “有。”丹儿应声。祁烬转而看向徐辛树,徐辛树忙出去,没一会儿,东西便拿回来了。
  “太医。”祁烬看了一眼在旁边跪着的其他太医,太医上前,仔细地验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太医才跪下同祁烬道:“陛下,这药中,被人下了马钱子。”
  “马钱子,堕胎下红,最是有用。”
  “呵!”祁烬听见这话,冷笑出声,“徐辛树,将婉莺阁所有人都唤至院中。”
  “传,谢玄。”
  “是。”徐辛树低眉应声,转而出去。
  余净得了消息的时候,正在睡梦中,被阿玉唤醒时,整个人都被一惊,匆匆忙忙换了衣裳往婉莺阁赶去。
  婉莺阁殿前挂着灯笼左右晃着,迎面便碰见一行人,为首的,一身绯服银鱼纹,大抵是来得匆忙,并未着大氅。
  见到余净,谢玄也明显愣了一下。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起身吧。”余净见了谢玄,现下不止担心谢英,还担心谢玄。谢玄向来,是个重情义的人,得知谢英如此,怕是心里也不好受。
  进去,先瞧见的,是满院子的人,跪在雪地之中。祁烬坐在廊下,正慢条斯理地洗着手。院中之人似乎跪了许久,身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有些人甚至止不住地在打颤。祁烬手边的铜盆之中盛的是热水,正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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