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仙师?”管事提着灯,隔着假山幽幽唤了她一声,听着竟有几分像叫魂。
饶是南星胆大,也不由心头一跳。
“是我。”南星淡淡应和。
瞥了眼被撞坏的盆栽,她补充道:“抱歉,刚弄坏了府上的东西,我会照价赔偿的。”
确认身份,管事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迎上来,忙声道:“仙师这就太见外了,您不光是州主的贵客,更是华州的大恩人,一个景观盆栽,值不得什么价的。”
管事的谈吐令人如沐春风,三言两语将此事揭过去。
南星随口问:“我记得白天这里还是汪池塘,怎么填了?”
管事:“噢,是刚谢仙师不小心摔进池塘,州主很愧疚,便命人抓紧填了。刚填好,您就……”也摔了。
南星停下脚步:“他怎么掉进去的?”
谢澄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思虑片刻,管事说:“谢仙师问x我您怎么还没回来,我说您许是迷路了,他笑了笑,便寻您去了……您,没见到他吗?”
南星忽而想起些什么。她手下意识一摸,摸到了挂在腰间的那枚麒麟黄玉佩。
她忘记还给他了。
……
咚咚咚——
“谢澄,你在吗?”
南星本以为谢澄在她房外等着,结果没有,她只好跑来他院里找。房内漆黑一片,鸦雀无声,怎么都不像有人的样子。
管事劝南星先回去休息,谢澄兴许还没回来,可南星却固执地敲门,仿佛确信谢澄就在房里。
“玉佩忘记还你了。”
谢澄去开门的手顿住,旋即自嘲而笑,靠着门,颓丧地坐在地上。
放眼望去,屋子里全是春阳酒壶,空的,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
他以前总跟那帮子弟炫耀自己千杯不醉,此刻却恨自己,为什么喝这么多还不醉?一醉方休,明天醒来,他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一门之隔,敲击声停了。
管事劝道:“仙师,还是早些休息的好,等谢仙师回来我转告他。”
南星:“……好,你先走吧,我脚扭了,想慢点逛回去。”
一番絮语,管事走了。
谢澄站起身,抬手想去开门,又忽然停下,转身将那些散落的酒壶通通收进储物戒,这才将门拉开。
空空如也,一地萧瑟。
他忙朝脚步声远去的方向追去。
“匆匆忙忙打算去哪儿?当心又掉进池塘里,丢脸。”
循声望去,南星坐在矮墙上,月光为她镀了道银边,明明在俯视他,却又仰着头,又傲又神气。
谢澄默了一瞬,走到墙边朝她张开双臂,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脚扭了还爬墙,逞能。”
南星指尖在虚空里画了个圈,意思是让她转过身去。
她不让他抱……
方才窥见的那一幕,再次刺痛了他。
“既然不愿我抱,”他收回手,声音冷了下去,“那便自己跳下来吧。”
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走。
走出去没几步,他还是没忍住回头,只见南星下唇紧抿,定定望着他。
他又走了回去,背过身,说:“下来吧,送你回去。”
谢澄背着身,等了片刻,却没等到预料中的重量。只听身后一声闷响,夹杂着极力压抑的抽气声。
他猛地回头,就见南星已自己跳了下来,单脚站立,身子因脚踝的剧痛而微微晃动,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咬着唇,一声不吭,只赌气地,将那枚麒麟黄玉佩塞进他手里,冰凉的玉佩还带着她的体温。
月光如水,洒在州主府精巧的园林里,假山石影影绰绰,花木扶疏,暗香浮动,可这静谧美好的夜色,此刻只衬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凝滞。
南星转身就走。
他看着前方那倔强蹦跳、仿佛随时会摔倒的单薄背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
终是几步追上,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都说别逞强了,我送你回去。”
她甩开他的手,声音冷淡,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不用。等你心情好了我们再聊,现在……大家都冷静一下吧。”
谢澄看着她忍痛的模样,再听她这刻意疏远的话,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烧得更旺,混杂着酒意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他不再多言,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人打横抱起。
“谢澄!”失重感让南星没忍住惊呼,她扭过头去,不肯理他。
他心情不好,刚才就可以那样对她?
刚他转身就走的时候,南星在想,如果他真撇下她不管,她定会从此与他一刀两断,绝不留情,绝不原宥。
三、二……就在她倒数时,谢澄还是先低头了。
仅仅一步之差。
夜风掠过池塘新填的平地,带着泥土的腥气,拂过道旁繁茂的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谢澄声音闷闷的:“知道我心情不好,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骗骗他也行啊……
适才跟谢黄麟的谈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南星深吸一口气,心里罕见地摇摆与憋闷,还带着几分不知来由的落寞。
“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温柔也不玲珑。反正你众星捧月的,多的是人哄你,也不差我一个,你找别人就是了。”
谢澄原本是朝着南星厢房的方向走的,此刻被她的话彻底惹恼,脚下方向猛地一转,竟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院子折返。
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坏的人,连句花言巧语都不肯说。不肯说就算了,还总把他往外推。
他才不成全她!
“好,既然不想回你那里,那就去我房里!”
他踢开自己房门,抱着南星径直走了进去,反脚将门带上。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若有似无的酒气。
春阳酒入口浓厚绵密,不辛辣,却后劲十足。
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锦被中,被熟悉气息完全包裹时,南星还是懵的。
不等反应,他高大的身影便已倾覆下来。
他吻住了她。
这吻来得实在没道理。攻城掠地、狂风暴雨,半点喘息之机不肯给,十指相扣,万语千言被堵成一句似是而非、亦嗔亦喜的呜咽。
“你……醉了?”
“狗才……咬人。”
这张嘴定是淬过带毒的蜜,含起来是甜的,说话却寸寸扎心,刀刀毙命。
他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老天嫌他太顺,才把他送到她身边,让她出现在他眼前。
好的时候,情意殷殷,言笑晏晏,让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
坏起来,翻脸无情,张口闭口就是“我生来便是这样的人,改不了,不喜欢你就去找别人吧”。
不给她点惩罚,她下次还敢说。
谢澄撬开她的齿列,舌尖扫过上颚,带着醉人的春阳酒余香裹卷她的舌,甚至边磨她边咬她。血液尽数涌到头顶,炽热缠绵,深吻之后还是深吻,没完没了,乐在其中。
理智渐淡,爱欲愈浓。
他短暂抽离开,俩人呼吸依旧纠缠在一起。他单手擒住她两只手,按在她头顶,逼她仰起头,继续。
局面慢慢失控了。
吻从唇瓣落向耳边,吻她蓬勃跳动的颈脉,吻她微微颤抖的锁骨。
南星像在渔州的沙滩上躺着,海浪拍打礁石,碎成千堆细雪,迷了眼。于是她闭上眼,潮涨潮落,偶尔漫过,将她推高又拽回。
一切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两人都想不通。明明只要有一个人推拒,两人都可以及时抽身而退,可惜没有。
罪恶的酒,罪恶的他,还有作祟的嫉妒心。她不该那样激怒他的。
他太烫了,她本能地瑟缩,却被他理解为要躲,反而更紧密地贴上来,更浓烈地吻下去。
他怎么这样。
不是说自己千杯不醉么?
明明第一次时还青涩的很,像羽毛拂过水面,小心翼翼地贴上来,握着她腰的手连动都不敢动。
现在……南星突然意识到什么,倏尔睁开眼。
撞入眼中的,是他剧烈起伏的宽阔胸膛,和上下滚动的喉结。少年人如鹤如松,即便醉酒,身上的气息也清冽如初,像初雪,像夜雨,像晚风。
他半眯着眼,长睫随上睑微垂,眸色深深,无尽缱绻,恍若深潭中央的漩涡,一旦卷入,万劫不复。
他像个勾人心魄的妖怪似的,令她忘记了原本要做的事情。
妥协般的,她又将眼睛闭起来。
招惹了如此姿容的妖怪,还真是她的罪过,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原本抵在胸膛上的手移开,游走至他腰际,南星抱着他,仰头咬了口他的耳朵,力度很重,像报复,又像挑逗。
终于等到她的回应,谢澄这才肯暂时放过她,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喘息,继续下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