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到那时,”太宰治总结道,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他和周围的一切,恐怕都会被那团火焰燃烧殆尽。所以,阿荧,要小心哦。一个陷入偏执和疯狂的理想主义者,尤其是他本身还拥有强大的力量,其危险程度……可是远超那些纯粹的恶徒呢。他可不会像兰波先生那样好打发。”
  荧沉默地听着,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太宰治的分析极为犀利和透彻,将夏油杰内心最黑暗的可能性赤裸裸地揭示出来。夏油杰……确实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并且很可能主动选择跳下去。
  “我知道了。”她低声回应,语气凝重了些,“我会注意的。”
  “还有另一件事哦~”太宰治的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仿佛刚才那段冷酷的心理剖析只是餐前小菜,“是关于你们一年级接下来可能要接取的任务~我'不小心'看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呢~”
  “任务?”荧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说起来她似乎有听到灰原雄和她提过,马上又有一个任务了。
  “嗯哼~”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戏谑,“据说是一个探查某个偏远村庄异常人口失踪的任务哦~初步评定只是……'二级'呢。”他刻意强调了“二级”这个词。
  “二级?”荧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人口失踪,如果与咒灵有关,并且持续发生,绝不可能只是二级难度。尤其是发生在信息闭塞、容易滋生强大咒灵的偏远地区。
  “对呀对呀~只是二级哦~”太宰治拖长了语调,充满了嘲讽,“但是呢,根据某些不可说的、绝对可靠的情报渠道反馈,那个地方的咒力残秽浓度和特性,似乎远远超过了二级的标准呢~甚至可能摸到了一级的边缘,或者……更高哦~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任务等级被刻意篡改了? !
  这是一个陷阱!
  荧的金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冷光:“总监部的手笔?”那些老不死们,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想要清理“不稳定因素”了?
  “谁知道呢~”太宰治的笑声如同冬日落下的雪花,语气轻飘,“也许是某个看你们不顺眼的老家伙想借刀杀人?或者是想测试一下东京高专新生代的'抗压能力'?毕竟,任务途中出点'意外',折损一两个'不稳定因素',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嘛~成本低,效果快~”
  他的语气轻松,但透露出的信息却足够阴险恶毒。
  荧的金眸在昏暗的宿舍里微微眯起,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两个消息都非同小可,一个关乎内部潜在的疯狂,一个关乎外部即刻的杀机。
  “我知道了。”她再次重复,语气却比刚才更加沉凝,“关于夏油杰,我会保持距离,但会留意他的异常。至于那个任务……”
  她顿了顿,脑中飞快权衡。直接拒绝任务势必会引起怀疑,甚至可能招致更阴险的算计。但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也绝非明智之举。
  “如果非要接下这个任务,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情报、后援、撤退路线,甚至……反杀的手段,都要提前布置。把它当成一场真正的狩猎,而不是一次被动的清除。当然,最好的情况是能抓到老不死们插手的确凿证据,反过来将他们一军~”
  “风险很高。”荧皱了皱眉,在敌人的主场,面对未知的、被刻意隐藏的威胁,即使准备再充分,意外也随时可能发生。
  “是啊~风险很高呢~”太宰治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担忧和兴奋的语调,“所以我才说,推掉才是最佳选择。阿荧,我可以断定,这个任务的真正目标是你那两个被划归为'五条悟党派'的同期,你只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推脱就可。”
  荧正思索着,太宰治又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信息。
  “而且……阿荧,最近横滨这边,可能也会不太平。”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背景的杂音似乎也变小了,仿佛他走到了一个更僻静的地方,“根据'外面'传来的风声,以及兰波先生提供的某些……情报推测。有一个非常麻烦的客人,可能近期会抵达日本,甚至……目标直指横滨。”
  第102章
  “麻烦的客人?”荧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过去。能被太宰治用这种语气形容为“非常麻烦”的存在, 并且需要特意提及兰波,来者的身份和实力恐怕极其惊人。
  “保罗·魏尔伦。”太宰治吐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重量,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欧洲异能局……或者说,前欧洲异能局的最强暗杀者,代号'暗杀王'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怪物'。也是……兰波先生曾经的搭档。”
  魏尔伦?荧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的相关情报,但所得有限。
  “他为什么会来日本?”荧问道,心中警铃大作, “难道他知道兰波没有死?”
  “并不是,根据兰波先生对他那位前搭档的了解……”太宰治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魏尔伦的思维模式不能以常理度之。他极端、偏执、强大且毫无顾忌,并且对'同类'有着一种扭曲的执念。他为了达成目的,会毫不犹豫地清除掉所有障碍,或者……所有他认为是'杂质'的存在。他此次前来,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暴躁小蛞蝓。毕竟他的出身…”
  太宰治没有明说, 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中也君?”荧微微一怔。是因为中也“荒霸吐”的身份和强大的力量, 被魏尔伦视为“同类”了吗?
  “所以,他的首要目标肯定是那只黏糊糊的小蛞蝓~”太宰治的语气又变得轻佻起来,但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严肃, “但是,阿荧……”
  他的声音再次沉了下来,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荧的心上:
  “你本身的存在……你的力量,你的'不同' ,对于魏尔伦那种人来说,同样是一个极其显眼、并且可能引发他'兴趣'或者……'厌恶'的目标。”
  “魏尔伦有相当大的概率,在针对中也的同时,或者之后……将目光转向你。”太宰治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警告,“一个来自欧洲的、实力恐怕远超普通异能者的暗杀之王……如果他把你列为目标,其危险程度,远不是高专内部那些耍弄权术的老不死们搞出来的小陷阱能比的。”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推测。”太宰治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语气又稍微放松了些,“大概率他还是会优先去找小蛞蝓的麻烦。但是,阿荧,你必须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现在不是你跑去什么偏僻村庄踩陷阱的时候,推掉那个任务,不要将自己置于双重的危险之中。想办法留在高专结界里,至少在局势明朗之前,尽量减少不必要的行动。
  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衬得房间内更加寂静。
  太宰治的信息量很大。夏油杰的不稳定、总监部的陷阱、以及魏尔伦这个潜在的、更大的威胁……几股暗流似乎正同时涌来,交织成一张更加复杂的网。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
  “我知道了,阿治。”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任务的事,我会推辞。”
  她顿了顿,那短暂的停顿里仿佛蕴藏着千钧的重量,然后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然后,我会立刻启程去横滨见你。”
  “诶?等等,阿荧你——”太宰治似乎没料到这个发展,下意识地想要阻止或者说些什么。
  但荧没有给他机会,她的声音更快,更坚决,带着一种近乎强硬的关切,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这件事没得商量,阿治。”
  她的语气异常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不容错辨的焦急:“如果魏尔伦真的像你和所描述的那样——极端、偏执、强大且毫无顾忌,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揣测的'怪物'……”
  荧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冰面上:“我无法确定他的行动逻辑,也无法预测他的目标范围。他既然可能因为中也而注意到我,那么,身为中也君现在的搭档、并且与我有密切联系的你……”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你的处境,同样无法让我安心。我不能冒险,阿治。我不能在明知有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可能将目光投向横滨、甚至可能已经将你纳入视野的情况下,还留在高专,或者让你独自面对这种未知的威胁。”
  电话那头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不再是那种故作委屈或撒娇的沉默,而是一种……被某种强烈、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击中的、真正的沉默。
  荧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他的安危,并且如此果断地、不容拒绝地要求立刻来到他的身边。
  这种毫无保留的、甚至显得有些“过度保护”的关切,像一道过于炽热的光,瞬间刺穿了他层层叠叠的伪装和算计,精准地命中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被如此坚定选择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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