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右手上举,五指微曲向前挥动,那是“再见”的意思。
边雪也用手语回他,答非所问。
左手五指并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开,比作耳朵。
“小狗。”
陆听笑了笑:“别动,在那儿等着,我把这块扫完过去。”
过了会儿,杨美珍从阳台探头,捧着花盆喊:“边雪陆听!咱的花长势真好,看见了没!”
边雪抬头,那盆就立在他头顶:“看见啦,等春天准开花,你小心一点!”
这事儿不用猜,他知道是陆听从网上买的新苗子,悄悄给杨美珍换上的。
杨美珍回屋忙活一阵,紧接着又在楼上大喊:“边雪,我找到本相册,好像是你小时候的,扔下去你看看!”
相册被站在楼下的陆听接住,他问:“我能看吗?”
边雪见周围没什么客人了,冲陆听勾勾手指:“当然可以,过来。”
陆听边走边翻相册,刚滑到第一页,他笑着指向上头的照片:“边雪小时候长这样?”
边雪揽着他的肩看了眼,也乐了。
照片虚焦,上面的小孩儿戴着顶小老虎帽子,脸颊肉嘟嘟的,也不知谁惹了他不高兴,背手站在门槛上,照片前面支着个装着汤圆的碗。
看这像素应该是dv机拍的,杨云晓以前确实有一台,后来家里东西太多,找不到了。
边雪说:“那时候,一家人追在我屁股后头让我吃饭,明明胖成小皮球了,还非说我只是骨架大。”
“嗯?不大,”陆听在他额头上亲了口,“我昨天摸着了,只是有点硌手。”
他张嘴就来,闭嘴就亲,把边雪弄懵了:“你到底从哪学来的这套?”
陆听说:“你说什么?没听清。”
边雪笑着推了他一把,把门口的小推车放进仓库,又回头招手:“过来。”
他也就轻轻一喊,陆听哪里像听不清的样子,一招手就来了。
早上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边雪还没睁眼,就感觉床边的人在看他。
陆听一会儿碰他的睫毛,一会儿摸他的嘴唇,趁他没醒,自己练习了几次“边雪哥”,然后趴在床边喊他“宝宝”。
边雪装不下去,睁眼问:“你在干什么?”
陆听冲了个澡,浑身透着清爽劲儿,看着怪养眼的。
但他凑上来说了句十分不清爽的话:“阿雪,我的吻技真的很差吗?”
边雪想到这自顾自乐出声,昨晚做梦,梦里的陆听也跟在他屁股后头跑了一晚,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
“到底哪儿差了?”
陆听跟着进了仓库,相册翻到尾端,到了边雪读初中的时候。
“毕业照,”陆听说,“这个是边雪。”
当年晞湾中学共二十个学生顺利毕业,边雪站在第二排正中。
当时他们还没有校服,边雪穿了件白t,在一溜花花绿绿的学生里特别扎眼。
边雪抚摸塑封膜,依稀记得:“当时溜进来一条小狗,拍了好几次,它非要入镜。”
陆听将照片对光看了眼:“什么小狗,在叫我吗?”
边雪忽然就又想笑:“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陆听指着最后一排学生身后:“我也在这里。”
边雪以为他在开玩笑,低头一看,却发现树底下坐着个只露出背影的小孩儿。
“真是你?”边雪把相册拿过来,“你那会儿才……”
“11岁,”陆听说,“我那天闹别捏,不想去城里上学,我爸很生气,拎着我去学校换椅子,说让我吃吃跟木头打交道的苦。”
“从此就爱上了?”
陆听被他逗笑:“反正挺喜欢木头的,教师办公室里的桌子凳子,都是我爸打的。”
边雪说:“坏学生。”
陆听背身撑在桌子上,仰头看他:“如果是好学生,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
边雪合上相册,捂他的嘴:“我开玩笑的,不许说这种话,我以后也不说了。”
陆听弯起眼睛,一把将他捞过来,靠在自己的双腿里:“听见了,边老师。”
昏暗的小仓库里忽然钻出一股黏糊劲儿,像吊灯底下的蜘蛛丝。
“问你个事儿。”
“嗯?”
“资助飞飞的那位爱心社会人士,”边雪揽着陆听的脖子问,“是不是我们陆工?”
陆听把他圈在怀里:“是,好聪明阿雪。”
“你真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边雪说,“很大一笔钱吧?”
陆听说:“当时家里出事,不管干什么都不对劲,突然跟外界没联系了我。”
“不告诉周展,是怕他过意不去吗?”边雪问。
“不全是,就没想过告诉谁,”陆听说,“当时我结了点尾款,听周展在凑钱,想也没想就全给了,帮飞飞和周展一把,也算帮我自己。”
边雪清楚那种感受,多少带了点自毁倾向,他完全理解,同时也后怕。
“但现在没关系了,”陆听抬头说,“我找到联系了。”
他说着推了把门,“吱呀”一声锁住外面的光。有几缕漏掉的,从门缝溜进来,停在他们脚边。
“还有别的问题吗?”陆听扬眉问。
边雪压着他的眉毛:“没了。”
陆听将他的手拉至唇边:“边老师,那我有问题,昨晚和今早你都没回答我,我的吻……”
“陆工,怎么没完没了了,就这么在意?”
“倒也没。”
边雪张开手指,抚住他的侧脸,低头轻声说:“那你证明给我看。”
陆听眼角的余光扫过边雪的鼻尖,还没来得及抵达眉眼,心里的本能驱使着他,他抬头吻了上去。
边雪被拽得没站住,左手撑上桌面,撞倒了废旧的台灯,哗啦一声盖住他的呼吸声。
陆听吻得很凶,一只手臂便把边雪整个人拥住。手指攥在边雪的腰间,那处的布料被拧成一团,不成样子。
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身侧,摸索到边雪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将指头穿入其间。
陆听没有闭眼,含着边雪柔软的唇瓣,心想足够证明吗?
明明就是想讨吻,口是心非。
逼仄的空间带来的感官完全不同,连粘黏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从鼻腔呼出的温热的气息,拥挤在书桌前,从边雪的衣领钻入,流向胸口、腹部、四肢。
边雪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陆听把他拥得很紧,他却浑身轻盈,只胸口沉沉。
但压在心头的不是雪,而是足以盖过大雪的充盈。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有别于床上的吻,是在白天、在一个随意的地点,来自他男朋友的吻。
“够了,”边雪扬起脖子,捏着陆听的耳朵,“你的吻技很好,我这样说你开心吗?”
陆听把耳朵往他手心里蹭,耳发撩过边雪的手指。
边雪清清嗓子:“我没谈过恋爱,你知道吧?”
“嗯,”陆听说,“我也没有。”
“谁问了?”边雪笑了声,“我是想说,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别憋着,可以吵架,不可以冷战。”
陆听点头复述:“不吵架,不冷战。”
“好赖皮啊陆听。”
“赖皮到底是什么意思?”
边雪笑而不语,盯着他看了会儿:“就你这样的。”
陆听敛起玩笑的神色,忽然就有了“陆工”的样子。
“昨天你睡着,我想了很多,”陆工说,“我在想别人谈恋爱是什么样的,但是想来想去,没想明白,所以还是那句,让你开心,不掉眼泪。又所以,不吵架,也不冷战,我和我们。”
边雪在脑子里反复琢磨这些话。
陆听陆工的时候太会说情话了,关键是他自己压根没意识到,冷着脸说这么一段怪带感的。
“不掉了,再也不掉了,”边雪擦了下眼角,“这个不算吧?”
边雪扶起台灯,扭头的功夫陆听又亲了上来。
“陆工,”边雪半推半就,“我还得出去收东西。”
陆听偏头说:“到底要收什么?”
边雪嘀咕:“上午搬出去的东西,而且我手机还在外面。”
话音刚落,脚下的光线被另一道影子遮住,边雪顿时噤声,门板在下一秒被敲响。
“边雪哥边雪哥!你在里面吗!我有超级大大大大事要通报!”
边雪和陆听对视一眼:“今天周末,小磊回来了。”
陆听皱眉抓了把头发,将边雪的衣服捋平,在连续不断的喊声中拉开房门。
云磊原本激动得不行,门一开,见站着的不是他边雪哥,扬起的苹果肌僵在脸上:“呃,陆听哥,边雪呢?”
他探头往里看,被陆听挪了一步遮住。
“怎么了?”
“嗯……我有大事要通报。”
陆听垂下眼皮,摩挲指尖笑了声:“说吧,让我也听听看,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