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反正陆听人在这,怎样都安心。
  陆听沉默许久后接过电脑:“边雪,其实我也……你自己看吧。”
  边雪没明白他的意思,看了几秒一愣:“你动我电脑了?”
  陆听急着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看你一直纠结,我没忍住就帮你报名了……”
  边雪惊讶打断:“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弄的?”
  准备拿去参加比赛的文件一直放在电脑里,上周杨美珍住院,事情太多他脑子太乱,电脑忘在镇上,错过了报名时间。
  陆听说:“我中途回来那趟弄的,之前瞥了一眼报名截止时间,怕你错过。”
  边雪靠在床头,捧着电脑,屏幕上是“报名成功”几个大字,再往旁看是他给陆听做的网站。
  不同的内容却指向同一件事。
  这种感觉好奇妙,边雪揉了下眼睛:“谢谢。”
  陆听拿走电脑,躺进被窝亲了他一下:“谢谢。”
  外头的天隐隐放亮,陆听关上灯,又嘀咕,不装空调的话,总能装一个遮光窗帘吧。
  他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边雪的呼吸变得平稳,他转身看着他,看他浓长的睫毛,看他淡粉色的唇瓣。
  实在没忍住,他抱住边雪,怎么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许久,他满脑子都是边雪。
  边雪的嘴唇,边雪的手指,边雪的相机,边雪的工作……他居然在跟边雪谈恋爱。
  陆听悄悄捏了下边雪的脸,又用手指搅弄他的头发丝儿。被子里好热,陆听把腿伸出去一截,转念一想,怕被子漏风,往里挤了挤,把腿放回来了。
  边雪抬腿压在陆听身上:“别动了,好困。”
  陆听“嗯”了一声,正要闭眼,却想起另一件事。
  于是边雪在即将进入梦乡前,突然听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边雪。”
  “嗯。”
  “阿雪。”
  “怎么了,我好困。”
  “宝宝……”
  “嘶,”边雪睁眼,“干什么,说。”
  陆听挠了下脑门,语气里满是不服:“你说,我的吻技真的很差吗?”
  第44章
  时隔一周,阿珍副食和照相馆重新开业。
  什么牙刷啊、肥皂啊、洗衣粉啊之类的生活用品,能便宜卖的全拿出去摆着了。
  镇上的人爱看热闹,本来不买东西的居民看见清仓大甩卖,“嚯”的一声挤进来,搓搓塑料袋就开挑。
  一边挑,就一边唠嗑,自带花生瓜子糖炒栗子。
  听说大老板和小老板收拾收拾打算闭店,镇上的人一头雾水。
  小卖部都在这开几十年了,一开始还只是辆货车,一路开着吆喝,带点城里的稀罕玩意儿来。
  后来杨美珍一家把这铺子盘下来,当时前头这路都没法下脚,泥巴路,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就积水。
  老板往纸壳子上写个“阿荣副食”就开店,那时大伙儿路过就喊:“阿荣,又出来晒太阳啊,麻将打不?”
  然后纸壳子变成镇上统一的招牌,“阿荣副食”也就此变成“阿珍副食”。杨美珍往门口摆上长条木凳,居民们路过也不走了,坐下来嗑瓜子聊天,直到边雪出生。
  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孩儿,不认生,一逗他就笑。
  只有开玩笑说,你家大人不在,我们进去拿点东西的时候,他才皱起眉鼓起脸,蹬着小短腿挡在门边。
  “谁敢?我告我妈去!”
  “哇,这么凶啊?”
  “就你!”字都认不全的边雪,要告状的时候蹦得特别快,站楼梯口还会回头认人,“我记住你了,妈,阿珍姨,快来啊!有人偷东西!”
  后来这小孩儿成天拿着个相机摆弄,大家又说,拍照片有这么好玩儿吗?阿雪,怎么不跟你阿珍姨学学怎么盘货理账?以后上大城市,开大公司去。
  边雪从那时候开始,不爱笑了。
  他初中毕业去了城里念书,大家每天往这儿一坐,嘴里念叨的还是他小时候的样子。
  “他小时候可好玩啦,长得像颗花生米似的。”
  “我有一次问他,要不要跟我回家吃米花糖,他说不要,他家里什么都有,而且哄小孩儿是犯法的。”
  不只是他,就连李东那混小子,在大家嘴里也还是穿开裆裤玩儿泥巴的样。
  “那皮孩子,昨天带一帮小孩儿去我家偷菜,家长来接的时候还不认错,说多少钱,我爸有。”
  今年冬天,边雪回来了。
  开小卖部、开照相馆,这条街上终于吹来了点年轻的风,王贵全被暗戳戳点了几次,连街那头飘来的玉米味儿也嫩了不少。
  “咋啊,真要关店呢?”王贵全买了条烟,“这么突然,上哪儿去啊……诶,我多买一条,给叔打折不?”
  “这东西不打折,叔,少抽点,”边雪拿塑料袋给他装上,“送一把软糖,祝早日戒烟。”
  “边雪!”不知谁又在喊,“今天能拍照吗?”
  边雪往外头一瞧,没来得及找他拍照的爷爷奶奶也都来了。
  杨美珍在楼上收拾行李,陆听在仓库整理标签。店里没人守不行,边雪揣着相机,往门口立了个装零钱的纸盒。
  “钱放里面就行,没标签的找陆听。”
  很多老人不会用线上支付软件,边雪兜里随时揣着零钱,这会儿也一并掏了扔里头去。
  周展带飞飞过来了一趟,兄妹俩对那些小商品不感兴趣,见着边雪就问:“哥,你那些摄影书打不打折,能不能买?”
  “不打折也不卖,”边雪搓了把飞飞的脑袋,“但是可以送你几本。”
  有些书他用不上了,留着也没用,于是装了一袋子递给周展:“拿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袋子沉甸甸的,周展拎了拎:“边雪哥,这怎么好意思……飞飞,跟哥哥说谢谢。”
  飞飞笑得很甜,伸手说:“谢谢哥哥。”
  边雪用手语回她:“不客气,吃好喝好睡好,身体健康,天天开心,小狗狗,飞高高。”
  这是他新学的,还没来得及跟陆听展示。
  回头看了眼店里的陆听,外头的吵吵闹闹与他无关,他像店里的小工,把那些货物搬来搬去。
  边雪拉过周展,背过身小声说:“我跟你打听个事儿,飞飞的助听器多少钱?”
  周展比了个数:“戴了有两三年了,大部分是上头补贴的,家里凑了点,剩下的是社会热心人士资助的。”
  边雪一愣,这个数目不小,反正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负担,还是得找路子赚钱。
  他盯着飞飞的助听器,余光见陆听站在门口,支棱着耳朵,悄悄听他们讲话。
  陆听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边雪对他太了解了,一见他看似放空实则凝神的眼睛,就知道这人在紧张。
  紧张什么?
  最近请太多假,怕工友不乐意?
  边雪假装没注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飞飞的耳朵,忽然有点不确定地问:“社会热心人士,你见过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周展回忆说,“其实我问了好多次,但人家有职业操守,不愿意透露信息,福利机构只悄悄告诉我,那人也是咱镇上的。”
  这么巧?
  边雪转头又问:“性别呢,知道吗?”
  “啊?这个嘛……是个男士,”周展晃晃飞飞的马尾辫,“我估计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不好意思吧,总之挺感谢的。”
  边雪挑眉,没再接话。这指向性太过明显,得亏是周展这种神经大条的性子才被蒙在鼓里。
  “哥,”周展说,“你走也就算了,陆哥怎么也要走了?”
  边雪说:“我走就算了?”
  “诶,”周展咧嘴笑笑,“我不是那意思,你走也不算了,我还挺……挺舍不得的。”
  边雪摸了包烟给他:“拿着。”
  那烟拆过了,少了两根,周展接过问:“咋了,这啥意思?”
  “要是想起我和陆听了,你就抽一根。”
  边雪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周展摸摸脑门,显然没觉得哪里好笑,于是他只好说,“我戒了。”
  周展看他两眼:“啥时候的事?”
  “就刚刚,”边雪说,“别舍不得了,你不是也想来林城吗,抓紧啊,我和陆听……”
  周展忽然打断说:“陆哥也跟我说他戒烟了。”
  边雪瞥了眼陆听,顿时噤声不语。
  “你们这,”周展支支吾吾好半晌,“边雪哥,你们是不是……”
  边雪心头一惊,周展什么时候这么敏锐了?
  “我们到底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拜过把子。”
  边雪懵了一瞬:“什么?”
  周展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捂住飞飞的耳朵,走的时候扬声叮嘱:“哥,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和你拜拜,下次还有发财的机会记得找我!”
  边雪啼笑皆非,跟陆听对上视线,陆听站在街对面用手语问:“他说什么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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