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表情微怔,耳朵有点红,手支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边雪笑了声:“不逗你了,好不经逗。”
陆听仔细看他的唇形。
什么豆?
走到光亮下,陆听终于回过味了,拉住边雪的手:“你那个不算,我有。”
边雪还没接话,手掌被陆听带进羽绒服。
他倏地摸到暖烘烘的一片,手指一捻,下意识说:“你又只穿一件背心,冻死你得了。”
陆听盯着他问:“摸到了吗?”
“摸什么……”边雪的声音停住了。
掌心里的触感明显,陆听还偏偏还拽着他的手上下滑动,一块、两块……
陆听的肌肉是干活干出来的,每一处都结结实实。边雪一不小心用力的时候,陆听微微皱眉,唇边含着笑看他。
知道这人身材好是一回事,摸到却是另一回事。
边雪跟他对上视线,脖子一热,把手抽出来:“知道了知道了,八块。”
他用手贴脸,可手和脸一样热,只好捏住耳垂。他往前走了几步,踩在自己的影子上。
陆听慢慢跟在后面:“真不经逗。”
“……”边雪怀疑自己真把人带坏了,“你说什么?”
“嗯?”陆听也踩住影子,“我说,边雪真不经……”
边雪说了声“嘘”,左右张望:“咪咪!”
陆听顺势看去,路边就一块石头:“没有咪。”
一扭头,边雪快步走远,站在另一盏路灯下冲他笑,用口型无声说:“好笨啊陆听。”
他身形颀长,周身布满暖黄色光晕,陆听忽然想起他刚回镇上那会儿,整天愁眉苦脸,像尊不会说话的漂亮木雕。
哪有这么多坏心思。
陆听追上去,边雪转身就走。
“快点陆听,”他在前面喊,“回家帮我搬一下箱子吧,我想再拆一台相机!”
风刮在脸上,边雪却没感觉到疼。跑起来时,空气被吸进肺部,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他没回头,知道陆听就跟在身后。影子重重叠叠,陆听不是称职的捕手,时不时给他放水。
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沙沙”的,边雪心想,如果陆听能听见就好了,他肯定会很喜欢。
他曾看见陆听把耳朵放在水管上,试图通过震颤,听水流的声音。还有一次,他坐在屋檐下,把手支在空中,仿佛能抓住雨和雪。
耳边突然飞过一个白团,边雪还没看清,另一个擦着胳膊落下。他回头,又一个雪团迎面砸来,雪水粘上睫毛,眨一下眼便不见了。
陆听蹲在原地,叼着根烟,不停揉搓雪团:“啧,好笨啊边雪。”
边雪笑了声:“你怎么老学我说话?”
陆听用雪砸他:“听不见,你说什么?”
那团雪正中大腿,边雪套上帽子,戴上手套,蹲下去抓起一把雪。
几秒后,巷子里传来陆听的笑声,边雪的声音紧随其后。
“站那别动,陆听,你今天完蛋了!”
第26章
“阿嚏!阿——嚏——”
边雪连打两个喷嚏,垂眉垂眼,漫无精神。
“不该玩雪,”陆听递来个绿色暖水袋,直接把体温计怼边雪胳膊下,“你,感冒。”
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边雪整天把自己裹成粽子,陆听则老穿一件背心,搭件外套。前者打了场雪仗便迅速病倒,后者精气神俱佳,早上起来,还“哐哐”砸了一个小时木头。
“这不公平,你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陆听没说话,摸摸他的额头,又把水杯递他嘴边。
边雪就着他的手喝下一口,陆听皱着眉保持这个姿势:“喝完。”
刚被他盯着吃了碗粥,边雪胃里撑得不行,摇头不肯。
陆听最怕他蔫了吧唧不吃不喝,等五分钟后检查他没发烧,才进屋拿了根吸管,将温水和兑好的感冒药都往他嘴边送,声音里带着几分严厉:“喝掉,全部。”
边雪被他搞得一愣,哪怕读幼儿园那会儿,都没人拿这东西喂他喝水。
还没回神,吸管探入嘴唇,挤进齿关,陆听捏着吸管上端再次开口:“吸。”
“……”边雪差点呛上一口,“你别……”
陆听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监督他喝下感冒药,拎起沙发上的外套:“拆相机,走。”
侧屋的箱子已经被陆听挨个放好,边雪依次拆开,里面装了不同型号的相机。
“这些是什么?”陆听指着其中一个。
“变焦手电,”边雪看了一眼,顿时头疼,“另一个是补光灯棒……韩恒明把这些寄来干什么。”
陆听托起一台小巧轻便的相机:“这个呢?”
边雪眼睛一亮:“我平时揣包里的,遇到有意思的光线就能拍。”
说起相机,感冒全好了。边雪随手把暖手袋拍进陆听怀里,蹲下去打开纸箱。
陆听听得半懂,捧起另一个:“嗯,这个呢?”
“算是高级傻瓜机吧,半格系统,”边雪在箱子里翻找,“胶卷上次全拿给方穆青了……”
他突然翻出个什么,“咦”的一声拿过相机,推开仓盖,将其嵌入卡槽。
只见他拉出淡褐色胶片,陆听耳边旋即传来阵低沉的嗡鸣。
声音大约维持了一两秒,像修车时,扳手触拧动螺丝钉的声响。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拧了拧耳朵上的助听器。
能听见?
边雪想也没想,将相机凑到陆听耳边。
陆听似乎又听见了滋滋滋的电流音。
紧接着,哒,螺丝钉被拧到正位,完美契合。
“有声音。”陆听喉结滑动,半晌后才开口。
“好玩吧!”边雪的语气比陆听更激动,二话不说,将相机塞给他,“用手握住这里,食指搭在前面,眼睛往这儿看,等会儿听见同样的声音,就是拍好了。”
边雪站远,冲镜头比了个树杈,自己给自己数拍子:“三二一,茄子!”
陆听的姿势略微古怪,没有听清边雪的话。可眼见着边雪蹦到跟前,他就着别扭的动作,下意识摁下快门。
他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和边雪触碰同一台机器,听见同样的声音。
也不知是幻听还是什么,尽管是些细小得不能再细小的声音,可奇妙的响动就从掌心里传来。
“你拿着玩儿吧,”边雪凑上来,指向取景器边缘的数字,“一共能拍72张,现在还剩71次。”
陆听回过神:“我不会拍……”
“你会拍,”手机响了,边雪跑一边接电话,“也就动动手指的事。”
他回头,陆听站在一堆纸箱中间,拿相机和碰木头时的状态不一样,小心翼翼,生怕摔了砸了,局促的样子特有意思。
“怎么了?”边雪低头笑了声,“你睡醒了?”
韩恒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没睡醒,但你的快递到了,快递员非让我下楼开箱检查,你买打印机干嘛?”
*
“阿雪买的这是个什么,可以打照片吗?”
阿珍副食被围得水泄不通,边雪像个操作暗箱的魔术师,站在中间,顶着一圈视线,操作那台机器。
一张又一张照片被吐出来,韩恒明穿着杨美珍的花棉袄挤进人群,完美融入,看得直乐。
“你改行拍青春写真了?挺行啊,比棚拍的有意思多了。”
陆听拿起一板,照片上的云磊笑不是笑,右脸坠着颗酒窝,背后的白墙被边雪修成了蓝色。
“这个云磊笑得好凶,”奶奶们模仿他的表情,“笑就要笑出八颗牙齿才好看嘛。”
人多起来,陆听完全听不明白,“嗯嗯”地答应,抬眼看见边雪哭笑不得,嘴唇不停张合。
“好,可以……行……免费。”
他的嘴唇停止动作,陆听耳边也没了声音。
奶奶们像一群蝌蚪,排着队走出门头,掏出玫红色丝巾戴上。
“说什么了?”陆听靠近问。
“让我给拍照,”边雪说,“再过不久,阿珍副食就要改名为阿雪照相馆了。”
韩恒明两手揣在胸前取暖:“招助理吗老板,我不想努力了,你给我包吃包住就行。”
“那你还是努力吧,”边雪说,“助理的话我有别的人选了,是吧陆听?”
陆听抬抬手里的相机,配合说:“边老板。”
韩恒明一眼望去:“x3啊,这玩意儿是不是停产了?”
楼上楼下都有人叫边雪的名字。
“边雪!帮我把茶叶蛋搬下去!”
“边雪,奶奶准备好了!”
“一个确实不够,”边雪拍拍手,“韩助理,帮我搬茶叶蛋去。”
陆听先有动作,抬脚往楼上走:“我去。”
韩恒明闻言站起来:“不用不用,我去吧,小陆你坐。”
边雪嗅到一股古怪的气味:“你俩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