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们没有因为他沈家的式微而看轻他，反而在婚后短暂相处的时间里处处维护，嘘寒问暖，江淑宁真的把他当半个儿子疼。
那份温情，是他幼时失去母亲后为数不多再次感受到的母爱。
虽然只相处过几周，他们二老就去周游世界了，但毕竟……
如今老人回国，满怀欣喜要见儿媳妇，却要面对儿子离婚的打击，尤其是程母的心脏病。
沈栖心软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
“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平静无波：“我答应你，但只是为了叔叔阿姨，尤其是阿姨的身体。”
从前都是喊爸妈，现在换了个生疏的称呼，还有些不习惯……
话音落下，程言昼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感激和愧疚同时涌上心头。
他深深看着对方，认真道：“谢谢你。”
“但是，”沈栖打断他，语气冰冷而疏离，带着界限感，“仅限于在二老面前，其他任何时间和地点，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保持好距离，不要有任何逾矩的想法，等戏演完了，桥归桥，路归路。”
程言昼眼底刚刚亮起的光彩又黯淡了下去，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
很快到了程父程母回国的日子。
沈栖提前把头发染回了黑色，看上去和从前的样子别无二致。
机场国际到达厅，人流熙攘。
沈栖和程言昼早早等在了那里。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像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为了今天，沈栖做足了准备。
毕竟在二位老人的心中，自己依旧还是beta，他不想解释自己的分化，干脆瞒着好了。
后颈的抑制贴贴得严严实实，出门前还注射了强效抑制剂。
毕竟100%的匹配度像一把悬顶之剑，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在那老人面前流露出任何被程言昼信息素影响的迹象。
沈栖又伸手去检查阻隔贴的状态，没有注意到身边程言昼的视线。
后者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为一片沉寂。
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种尴尬紧绷的气氛。
好在不久，出口处出现了两位老人的身影。
程秉谦精神矍铄，推着行李车，脸上带着旅途疲惫却满足的笑容，远远朝他们颔首，引着身边妇人朝他们的方向看去。
江淑宁顺着看过去，一眼就找到了他们，立刻笑着招手。
“爸，妈。”
程言昼迎了上去，接过行李车。
江淑宁却直接越过了儿子，一把拉住沈栖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小栖！快让妈看看！哎呦，瘦了，肯定是之前吓坏了是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可把我和你爸担心死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温暖的怀抱和话语，让沈栖鼻尖一酸。
他努力挤出笑容，回握住程母的手，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妈，我没事，挺好的，你们旅途辛苦了吧？”
“不辛苦不辛苦，看到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江淑宁拉着他的手不肯放，絮絮叨叨。
程秉谦也笑着拍拍沈栖的肩膀：“没事就好，走吧小栖，我们回家。”
四人一起回到那栋熟悉的别墅。
阿姨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香气四溢。
她那天也在客厅，知道两位男主人离婚的事，但只敢藏在心里，脸上依旧堆着热络的笑容，忙前忙后。
家里一下子充满了久违的人气。
两位老人拉着他们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迫不及待地分享着在非洲旅行的趣闻，给他们看拍的照片。
聊了半晌，又问起他们在国内这半年的情况。
“一切都好，公司也挺顺利的。”
程言昼尽量自然地回答，目光却不敢长时间停留在沈栖身上。
沈栖配合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偶尔附和几句，心思却有些飘远。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关切，甚至身边熟悉的……程言昼的气息，都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结婚以来，他们两个能够正常相处，大概也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境吧……
想到这，沈栖突然走了神。
不对呀……
时念给程言昼生了个孩子，他完全可以找时念陪他应对父母，甚至直言他们已经离婚的事实，好把时念迎进家。
多好的机会。
毕竟有孩子了，父母这一关也好过许多，那他为什么偏要找自己？
难道说……
程言昼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不想对时念和孩子负责！？
思及此，沈栖不禁开始心疼时念，瞟向程言昼的眼神陡然间复杂了许多。
程言昼看不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他垂下头，避开那道视线，落在对方眼里却成了心虚。
“对了，我听说时家那个孩子也回国了，改天邀请他们全家来家里吃顿饭吧，好多年没见了吧？”
程秉谦放下茶杯，笑着看向江淑宁。
后者闻言道：“有道理，咱们这几年老在外面玩，亲朋好友这些关系确实有些欠打点，老时家老两口这些年想必也寂寞，你这个提议挺好的。”
沈栖听着，心里暗自腹诽。
哼，您二老没想到吧，你们的好儿子把人家孩子肚子都搞大了，还不愿意负责。
等人家时念真来了，他倒想看看程言昼怎么演！
想到这个，他忍不住又去观察程言昼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一抹愧意和慌乱。
没想到对方面色如常，给程秉谦续了一杯茶后，双手交叠，从容抬眼：“我看行，过几天我亲自去邀约。”
不是？你胆子这么大呀？
真不要脸。
不怕到时候暴露自己那些负心汉行为，被千夫所指？
沈栖恨恨想着，放下茶杯的动作变重，“咚”一声落在桌上，几滴茶汤溅了出来。
“栖栖，你怎么了？”
程言昼怕他烫着，第一时间扯了纸巾去给他擦手，沈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耳尖腾一下变红。
“没……没事。”
太过于窘迫，全然忘记程言昼拉着他的手擦拭，动作暧昧。
二老把这个画面看进眼底，相视一笑。
“没想到这么几年过来，你们的感情这么好了？”
沈栖手一抖，本想抽离开，却只能强忍着那种冲动，低头含笑。
心下却一片悲凉。
第61章 “那水池底下有戒指”【加更】
沈栖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努力维持着脸上得体的笑容，继续扮演着那个乖巧的“儿媳妇”。
饭桌上，气氛看似融洽和谐。
程秉谦和江淑宁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这些年在外游玩的见闻，程言昼和沈栖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在二老的目光投过来时，才配合地点头应和几句。
一顿饭吃了很久，主要是两位老人谈兴甚浓。
饭后，江淑宁提议去花园散步消食，程秉谦自然陪同。
看着二老相携离去的背影，程言昼暗暗松了口气，随即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沈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
“今晚……你不走吧？”
沈栖没说话，只是垂着眼。
程言昼心里一紧，生怕他拒绝，连忙补充道：“如果你不在家过夜，他们肯定会起疑的，就……就当是为了我妈。”
沈栖这才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依旧沉默不语，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这副全然被动，毫无交流欲望的模样，使得程言昼心脏细细密密地疼。
看着沈栖疏离的侧脸，无力感涌上心头。
想借着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和沈栖重新拉近些距离的，但沈栖完全不想理自己。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鼓起勇气，声音干涩地问：
“你……是不是很讨厌在我身边？”
沈栖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回答。
没有摇头否认，也没有点头承认。
这种沉默，反而比直接的厌恶更让程言昼感到绝望，却又诡异地生出一丝希望。
至少，他没有直接承认讨厌。
程言昼正想再说些什么，试图让这僵局有所缓和。
就在这时——
花园里隐约传来了园丁和程父程母的对话声，顺着夜风飘了进来。
程母的声音带着笑意。
“老李，这个喷泉池里的水看起来有点浑了，是不是该换换了？”
园丁老李恭敬地回答：“是，夫人，我明天一早就把水抽掉，清理干净再换新水。”
“嗯嗯好，对了，这边原来种的那片红玫瑰呢？我怎么没看到……”
后面的对话，沈栖已经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