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酒精棉球擦过伤口时,一向坚强的沈栖疼得直抽气,哭得更凶了,却还执拗地盯着他:“你还没回答我......”
  是那个求自己爱他的问题吗?
  程言昼不敢随意判断他的清醒程度,动作顿了顿,愣是没说话。
  他低头给伤口贴上创可贴,睫毛投下的阴影完美地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你喝醉了。”
  “我没醉!”
  沈栖突然激动起来,“三年了,你连正眼都不看我......”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那么努力......学做你爱吃的菜,记下你所有习惯,在家尽力做好你的配偶,在公司也努力工作,我,我很累很累的……”
  他鼻子一酸,好不容易干涸的眼眶又一次蓄起了泪水,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干。
  程言昼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他当然知道。
  记得沈栖熬夜等他回家的每个深夜,记得偷偷放在他公文包里的胃药,甚至记得客厅电视柜里那本被翻烂的《alpha心理指南》,扉页上还写着【要更了解他才行】。
  正想着,后颈腺体突然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程言昼闷哼一声,冷汗瞬间重新浸透后背。
  不行,抑制剂都要压不住了,他得离开。
  “你睡吧。”
  他强撑着把沈栖抱回床上,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明天......明天我全都告诉你。”
  *
  凌晨三点,程言昼处理完自己的状况后,带着一手血痕坐进卧室角落的沙发里,视线一动不动落在床上。
  抑制剂的作用逐渐消退,但不能再打了,现在他的腺体像被火烧一样疼。
  他始终呼吸不稳,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出声,齿间全是血腥味。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沈栖脸上投下一小片银辉。
  他已经睡着了,但睡的不安稳,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什么,程言昼鬼使神差地走到床边,想听清他说的话。
  可他接近后,那些梦呓便停了。
  程言昼看着他的睡颜,指尖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栖栖,”他极轻地唤了一声,像是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再等等我。”
  等这一切结束,他要把自己最好的爱都给沈栖。
  天亮之前,alpha悄悄离开了房间。
  第9章 若即若离的温暖
  沈栖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和冷热交织的感觉弄醒的。
  睁开眼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阳光刺得他本就红肿的眼更加发酸。
  天花板在视线里扭曲旋转,喉咙里是火烧般灼痛。
  好难受……
  他摸索着抓起床头的手机,上午十点十五分,早已过了打卡时间。
  “嘶......”
  刚支起身子就一阵天旋地转,沈栖跌回枕头上。
  掌心传来刺痛,他这才注意到右手贴着创可贴,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昨晚的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只剩几个模糊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酒吧的霓虹灯、喻安担忧的脸、还有......程言昼抱着他时绷紧的下颌线......还有,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你爱我好不好”。
  “......”
  沈栖猛地捂住脸,耳根烧得比额头还烫。
  是真的吗?还是梦?
  他居然......居然说了那种话吗?
  沈栖绝望地闭上眼。
  太丢人了。
  程言昼会怎么想?觉得他可笑?还是......
  算了,越想头越痛,还是先跟公司请假吧。
  加上今天,他算是连着请三天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凶巴巴的上级批评。
  沈栖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叹了口气找到王组长的电话。
  “王组长,抱歉......”沈栖拨通电话,声音沙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说着,又探手去感受额头的温度,“我今天有点发烧了,想再请一天假。”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程总已经帮你请过了。”
  王组长顿了顿,“他说你......身体不适,说起来他怎么知道你不舒服,你和程总……很熟吗?”
  听完王组长的话,沈栖耳根莫名发烫,他干巴巴地解释着,“没有,就是昨晚偶遇了一下,他,他那时候看出来的吧。”
  “程总还能看出来发烧?你不是beta吗?怎么看啊?”
  “呃……”
  “哎呀好了好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无论如何都得来上班了,你的那份报表拖了很久了。”
  沈栖松了口气,连忙称是,“好的,王组长辛苦,那我先挂了。”
  匆匆挂断后,沈栖又拨给了喻安,想问一下昨晚的情况。
  电话接通时,喻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八卦意味:“哟,程太太醒了?”
  沈栖声音沙哑,“别闹,我喝断片了,昨晚......是他接我回来的吗?”
  “不然呢?”喻安冷笑,“你醉得超厉害,我都抬不动你,只能求助你老公了,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栖绝望开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在酒吧,我,我表现正常不?”
  喻安故意拖长音调:“在酒吧那会啊?你又哭又笑的,你家那位就要抱你走,抱得那叫一个紧,我差点以为他要当场标记。”
  自己是beta,怎么可能被标记……
  沈栖收拢思绪,指尖无意识揪紧了被单,又问:“后来呢?”
  “后来?”喻安顿了顿,“后来他就把你带走了啊,不过......”
  他忽然压低声音,“你老公信息素浓度高得吓人,酒吧里好几个omega当场尖叫腿软,啧啧啧。”
  沈栖垂下眼睛。
  是啊,程言昼的信息素能让所有omega为之倾倒,除了他这个什么都闻不到的beta。
  “那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我过来陪陪你?”
  喻安虽然八卦,但还是很在乎沈栖的感受的,要是姓程的做了什么有实质性的伤害的行为,他第一个为沈栖两肋插刀。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须臾,沈栖又道:“喻安,我……跟他提离婚了,纪念日那天。”
  “啊?你咋现在才和我说?那他什么反应,答应了吗?”
  “没有,他说除非我死,不然别想着离。”
  “妈了个巴子的,他有病吧?!”
  “……你别这样说他。”
  “……”
  如果医院有恋爱脑科室,喻安一定会带他的好兄弟沈栖宝子去好好看一看,查一查这个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他翻了个白眼,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不要坐以待毙了,本来还想告诉你,他昨晚对你的担心不像假的,但是,他既然能对你说出这种话,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说着又开始激动。
  “再说了,你对他多好啊,一直以来对不起人的是他!他怎么好意思把你这么捆在身边的?栖仔,你听我说,离婚官司我打的也不少,你要是真的想好了,我尽心尽力帮你办,尽快离了他丫的。”
  喻安输出完毕,气得喝下一大口水。
  这种掌控欲强还没道理的渣a,到底有什么好的?!
  不就是脸好看,身材好了点吗?天下帅哥千千万又不是非得选他。
  “嗯嗯,我会认真想想的,喻安,谢谢你。”
  沈栖的声音过了很久才响起,喻安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关心了他几句后挂了电话。
  *
  沈栖拖着发烫的身子下楼时,阿姨正在厨房煮面。
  “小先生醒啦?”阿姨擦着手迎上来,“先生交代给您煮了醒酒汤,还有——”
  “他昨晚在家吗?”沈栖打断她。
  阿姨眼神飘忽了一瞬:“呃,先生送您回来后,就走了。”
  “没再回来过吗?”他轻声问,心里疑云重重。
  阿姨头也不抬,继续扯着程言昼交代的谎话:“没有。”
  沈栖无声地叹了口气,接过阿姨递过来的早餐,道了声谢谢。
  他安静地吃着那碗鸡汤面,注意到餐桌上摆着解酒汤。
  这么说,程言昼在送他回来后就离开了,甚至一整晚都没回来。
  是因为自己喝得烂醉惹他生气了吗?
  沈栖又想起刚刚阿姨口中“先生交代煮的醒酒汤”,感到一阵郁闷。
  程言昼就是这样,若即若离,在持续的冷淡中偶尔透出一丝温度,叫人完全猜不透他的内心。
  要不是有这些星星点点的温暖,他也不至于那么贱,能爱上一个看似对自己毫无兴趣的人。
  端过醒酒汤喝下一口,似乎头痛确实被缓解了一些。
  沈栖又在想,既然如此,昨晚那些记忆片段里的对白,是他醉酒后的梦境吧。
  想着,却又盯着手心的创可贴发呆。
  不对啊,如果真是这样,手心怎么会有伤。
  他尝试着回想,却死活不能判断那些零落记忆的真假和时间线。
  而且再回想起那些对白,他还是忍不住感到羞耻和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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