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穿越重生>悬黎于野(双重生)> 悬黎于野(双重生) 第98节

悬黎于野(双重生) 第98节

  成将军看着他眼底的恳切,又想起悬黎方才胸有成竹的样子,认真想了想:“此事容我再斟酌。”
  她刻意避开傅道隽的目光,转身去看布防图,却没发现对方望着他背影时,目光里藏着的心疼。
  成将军总把自己绷得太紧,连肩线都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硬,可傅道隽却记得,某次议事后他不慎打了个喷嚏,成将军便将自己的披风送给了他,那瞬间的柔软,比满院大丽花更让人心动。
  傅道隽没再多劝,只拱了拱手:“下官在住处候令,将军若需,随时传唤。”
  走至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成将军仍对着布防图出神,指尖还在无意识摩挲图上的山道,终究没再多说,轻轻带上门。
  傅道隽走后,成将军靠在案边,指尖划过黑风谷三字,心底思索着不若和悬黎通个气儿吧。
  悬黎推门而入,昏暗的屋子被顷刻照亮,她目光先落在被捆在墙角的詹相公身上,他被粗麻绳捆了大半天,玄色官袍皱得不成样子,鬓边沾着灰,神态倒是泰然,眼底隐隐有防备之意。
  “郡主这是来落井下石的?”詹相公已经吐掉了塞在嘴里的帕子,先开了口,声音因缺水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一朝臣子的尖锐,“这是郡主的待客之道?”
  悬黎笑得温和,拍了拍手。
  早就待命的慕予拎着个食盒跑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他走到詹相公面前,弯腰去解他身上的麻绳,指尖触到粗糙的绳结时,动作顿了顿,装作此事与自己无关的样子,“詹相公一把年纪,再被绑着,怕是要伤了筋骨。”
  悬黎从食盒里取出一碟酱菜、一碗热粥,再往食盒里瞧,竟然什么都没有了,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把詹相公当战俘了吗?
  绳子松开的瞬间,詹相公镇定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审视她:“郡主这又是什么花样?”
  “没什么花样。”悬黎直起身,将温水递到他面前,“先喝点水吧。雾庄的水甜,比京里的井水软些。”
  詹相公看着那杯温水,又瞧了瞧悬黎平静的神色,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温水入喉,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他才敢抬眼细看眼前的小娘子,这位郡主自小在大娘娘身边长大,京中对这位郡主的看法并不多,此刻瞧着,倒比京里那些揣着心思的文官更显沉稳。
  “老夫知道你护着姜青野。”詹相公放下瓷杯,语气缓和了些,“可他违逆圣意,这本就是重罪。老夫身负圣令而来,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对得起身上的官服?”
  悬黎坐在他对面的木凳上,指尖轻轻叩着桌面:“詹相公说得在理。可您有没有想过,姜青野为何要私自来此?”
  她抬眸,目光锐利如刀,“柘波在兴庆府拥兵自重,致使渭宁民不聊生,他有报国之心,陪我来此支援,难道也要在此刻拿下乱军心吗?”
  詹相公脸色微变,义正言辞道:“若都如此,大凉还有何法纪可言,所以不能……”
  詹相公住了口,本心里不想激怒小郡主。
  “不能什么?”悬黎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不能为了护百姓,违逆您手里的圣令?还是不能为了守雾庄,坏了陛下的规矩?”她将粥碗推到詹相公面前,“若是你拿了他,军心溃散,你能拿着陛下的圣令去勒令柘波伏法受诛吗?”
  詹相公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指尖微微发颤,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詹相公,我敬您是长辈,也敬您的风骨。”悬黎的语气软了些,“但雾庄不是京城,这里要的是能扛事的人,不是只会拿着圣令指手画脚的官。”
  这话太重了,不过雾庄之中,除了小郡主旁人也不敢说。
  悬黎身后的慕予挺着小胸脯,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同小郡主一齐给姜青野撑腰。
  詹相公叹口气,算是认可了悬黎这一番说辞,却沉沉地打量悬黎,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次日清晨,成将军让人请傅道隽来书房,将调兵令牌递过去:“五百精兵,十名向导,你且带去。若遇险境,保命为先。”
  傅道隽接过令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中却暖得很。
  他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将军偶有头痛,这是下官寻的薄荷丸,含一粒能缓解。”
  成将军愣住,她的头痛是去年在北境冻出来的,这事傅道隽怎么会知道?
  他是奉了陛下的令还是大相公的令来监视北境?
  她接过瓷瓶,指尖微颤:“多谢。”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更显疏离的“本将军记下了”。
  三日后,傅道隽领兵出发,成将军送到城门口。
  看着队伍消失在山道尽头,她攥着那瓶薄荷丸,指节泛白。
  此事若是不成,她应该考虑除掉傅道隽了。
  傅道隽率军抵达黑石谷时,已是暮色四合。
  他按着成将军给的图纸,让士兵在山道两侧隐蔽,自己则守在高处观察。
  夜风渐凉,他摸出怀中的帕子——那是某次成将军议事时落下的,素色绢布,边角绣着朵极小的大丽花,他一直收着。
  成将军提过一句,此花“开得大气,合该配沙场”,他忍不住笑了笑,暗下决心,定要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回去见她。
  三更时分,远处传来马蹄声。傅道隽立刻握紧长剑,待柘波的粮草队进入山道,猛地挥剑:“动手!”
  箭矢如雨般射出,柘波士兵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
  傅道隽冲锋在前,长剑起落间,竟看不出半分文官的柔弱——为了能配得上成将军,他这些年从未间断练剑,只盼着哪天能与他并肩。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粮草被尽数烧毁。
  傅道隽看着燃起的火光,松了口气,转身对副将道:“收拾队伍,明日一早回雾庄。”
  他摸了摸怀中的帕子,眼底满是期待——回去就能见到成将军了。
  与此同时,雾庄书房里,成将军正对着布防图出神。忽闻亲兵来报:“将军,傅知州派人传回消息,黑石谷得手了!”
  成将军猛地抬头,眼底亮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望着山道方向。
  夜风里似乎还带着大丽花的甜香,她想起傅道隽送的那瓶薄荷丸,心底思忖着,先留他一条性命以观后效,或许……她能找个机会,先探探傅道隽的底。
  此人若是威胁到悬黎,再结果他不迟,雾庄混乱之内,死几个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次日午后,傅道隽的队伍出现在山道尽头。
  成将军亲自迎上去,见傅道隽身上沾着尘土,却眼神明亮,刚要开口,就见傅道隽快步走来,从怀中取出个东西递给他:“将军,黑石谷山巅采的野菊,泡茶能清肝。”
  成将军接过那束干菊,指尖触到傅道隽的掌心,对方一路奔波,掌心倒热。
  -----------------------
  作者有话说:写得有点混乱了,我明天再看看有没有错漏[加油]
  第109章
  说是干菊, 其实是傅道隽一路颠簸,捂在怀中的野菊已经变得干瘪难看。
  成将军指尖捻着野菊的干花瓣,触感粗糙却带着山野的清冽,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算计, 沉声道:“辛苦你了,先回营休整,晚些议事。”
  傅道隽望着她鬓边松枝木簪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喉结微动:“若将军有需, 下官随时待命。”
  说罢才转身离去, 藏青官袍的下摆扫过阶前碎石,留下浅浅痕迹。
  成将军立在原地,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营门,才握紧了手中的野菊,快步走向悬黎的院落。
  悬黎正对着窗棂描花样,见她进来便笑着扬了扬眉:“瞧将军这神色,黑石谷成了怎么仿佛并不开心?”
  “傅道隽立了大功,但他知晓我北境旧疾, 来历愈发可疑。”成将军将野菊放在案上,“詹相公那边如何了?”
  “还在琢磨着写奏疏呢。”悬黎放下笔,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过经此一事, 他该明白雾庄的难处,不会再揪着姜青野不放了。”
  话音刚落,慕予捧着一封密信进来, 信封上盖着京城驿传的火漆印,“郡主娘娘,这信说是给一个叫群山的人, 但底下画了一块漂亮的花押,是给你的吗?”
  是她和照楹、云雁商定的徽记。
  悬黎拆开信纸,神色渐渐凝重。
  成将军见状追问:“京城出事了?”
  “不肯安心在家的钟太傅在朝堂上参了傅道隽一本,说他越权领兵,拥兵不返。”
  悬黎将信纸递过去,“还说他勾结边将,恐有不轨之心。”
  成将军指尖划过信上“连中三元却甘居外职,其心可诛”的字句,冷笑一声:“这是怕傅道隽功高甚深,断了他的前程?”
  她忽然想起傅道隽近乎赤诚的目光和连日来的表现,或许世人眼中的派系归属,本就是场误判。
  此时的京城,文德殿内正争论不休。
  大相公拄着象牙笏板,身形在朝服映衬下反倒显得挺拔,如殿上基石静立一侧,冷眼看着才恢复上朝的钟太傅唾沫横飞,“傅道隽乃文臣,却擅自领兵作战,此例一开,日后文官皆可掌兵,军法何在?”
  看来师徒二人并未通过气,钟太傅还不知傅道隽在陛下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分量。
  留任京师的邓宽立刻附和:“太傅所言极是!且他驰援雾庄未经中枢调令,私自动用渝州府库粮草,此等行径必须严惩。”
  站在另一侧的户部尚书却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傅道隽虽越权,却是为解雾庄之困,实为大功。昔日朝臣以文臣之身参与战役,保家卫国,运筹帷幄,传为美谈。今傅道隽不过效仿先贤,何罪之有?”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分为两派。
  支持钟太傅的官员力陈祖制不可违,指责傅道隽目无朝纲;而主张论功行赏的官员则以非常时行非常事为例,称当不拘一格用人才。
  御座上的陛下揣手于怀,目光深沉。
  他想起傅道隽殿试时的从容气度,那篇《安边策》字字珠玑,本欲留他在中枢任职,却被以“愿往地方历练”婉拒。
  如今朝臣为着傅道隽的作为当堂争吵,究竟是所图为何?
  “传朕旨意,傅道隽暂留雾庄协防,赏黄金百两,绸缎十匹。”陛下缓缓开口,“其领兵之事,待雾庄战事平息后再议。”
  这道旨意看似折中,实则默认了傅道隽的战功,也给了钟太傅一个台阶。
  而大娘娘,端坐帘后看着群臣争辩,并不插手,多数时候,她都不会当堂越过陛下去行事,而哪怕如此,陛下也厌极了朝堂之上有她的一个位置。
  只可惜,陛下还没有生出与野心匹配的治国理政之能,不能将她从这方帘后请回后宫撤了这道帘子。
  “陛下!”太傅自然是不满意这个结果,大袖一扫便要再辩。
  陛下却有些不耐了,往日里太傅都是最明白他心意的,今日怎的如此不依不饶。
  陛下起身,锋利的长眉蹙起,目光定在钟太傅身上,长臂才指出去,眼睛忽然瞪大,轰然倒地。
  满堂寂静一瞬,顷刻哗然,乱作一团。
  大娘娘不得不沉住气站出来,指挥着高德宝并福兴一起将陛下扶起。
  “快传太医!”大娘娘怒目扫视众臣“都不许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小内侍的袍角被宫阶绊得踉跄,连滚带爬地往太医院方向冲,廊外惨白的光映着他煞白的脸,惊得檐角铜铃乱响。
  文德殿内,大娘娘扶着御座扶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依旧维持着镇定:“禁军守在殿外,不许任何人出入;禁军统领,即刻封锁宫门,传哀家口谕——陛下突发恶疾,暂停朝会,待太医诊治后再议国事。”
  她语速平稳,每一个指令都精准落位,原本慌乱的朝臣渐渐安静下来,下意识地遵照她的安排行动。
  钟太傅僵在原地,看着大娘娘有条不紊地掌控局面,陛下年岁大好,身强体健,怎会突然昏倒?
  他心头一沉,竟忘了继续争辩傅道隽的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