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黎于野(双重生) 第83节
翠幕,应当都能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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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与我一同拿捏着分寸阳奉阴违的萧悬黎,老夫聊发少年狂,连夜同姜家那小将军离京了?”
萧云雁万般情绪交融之下,捏碎了手里的枣花酥,一旁的玉版见怪不怪地上来收拾残局。
翠幕揣手,但笑不语。
“变天了啊!”云雁也学翠幕把手揣进袖子里,两个人面对面地,像田间乡下农闲时在村口扯闲的老头。
“变天啊啊!”云雁又说一遍,“这跟红拂夜奔,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出逃有什么区别。”
妹大不由哥,他竟然成了后知晓的那一个了。
姜青野这不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男妖精吗?
“她那马车还能再多一个位子吗?我也想去。”云雁生无可恋,“我带上照楹,一起走算了。”
凭什么萧悬黎一个人潇潇洒洒地走,他要一起走!
“这就是我们娘子交代我转达的第二件事,”翠幕从揣着的袖口里取出一封信,呈给云雁,“她要我转告殿下,一定一定,一定不要离开京城,多听大娘娘的吩咐。”
云雁盯着画在落云霞信封那半只艳红的八卦鱼玉玦,无声叹息,举起三根手指晃了晃,“你竟然一连说了三个一定。”
云雁都能想到悬黎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色。
“既然不是临时起意,那你快走吧,晚了只怕难在今日之内追上她了。”
翠幕颔首,转身时云雁又叫住她,“照楹那边——”
翠幕只是笑看他,并不说话。
云雁了然,“懂了,先看照楹再看我是吧。”
云雁一抬手,玉版立时捧上一碟栗糕,云雁看着那碟小巧可爱的栗糕,迟迟没有伸手,“将咱们府上的蜜煎都收起来给翠幕,叫她给悬黎带着,听说外州的蜜煎都不好吃。”
玉版收回盘子,让云雁的手扑了个空,玉版怪模怪样,“那蜜煎底下要放金子吗?”
“废话!”云雁恨恨地伸手抓了一把栗子糕,“她走得这样匆忙,能带几个钱,毅王府那点家底又被她喂给了西南驻军驻军战亡的将士亲眷,我看那姜青野也不像是个家底厚的,况且,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伸手花人家钱岂不是低人一等!”
萧悬黎身后又不是没人了。
“还不快去!”云雁难得脾气躁,揣好信封挽起袖子一马当先地领着玉版掏自己的家底。
论理,堂堂的郡主去哪里都随她心意,论情,也就是陛下那微薄的亲情,云雁直觉那位不情愿看着悬黎走。
好个萧悬黎,自己不愿意夹在陛下和大娘娘之间为难,却把他扔下了,还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萧云雁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不过是没忍住在陛下面前漏了底,同陛下坦诚自己喜欢照楹乱了她的计划,要不要这么睚眦必报,他那件事和悬黎这件事可不能同日而语,
大娘娘和陛下掰腕子,他可没把握全身而退啊萧悬黎!
英王府散养的麻雀聚过来啄食云雁手里的栗子糕,云雁挥了两下没挥开,索性随他们去,摊着手掌任由雀鸟啄食。
“吃吧肥鸟!”云雁没好气,怀中揣着的信随着他的动作窸窣作响,这声音引着云雁沉思,钟璩被禁足,那大相公是不是该上朝了呢?
陛下此时非要调走姜青野,又是为了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端坐垂花殿的大娘娘多年震慑朝堂的威严面具裂开一条缝,两件事一齐捅到她跟前,饶是她也有些动怒,却并没有将陛下的意图说出来,只吩咐福兴公公,“盯好诏狱那边,柘波的儿子还在牢里,他为何至今都没向朝廷讨个说法。”
是隐忍不发另有所图,还是只不过送进京来一枚弃子?
“咱们家那位女诸葛今日走到哪儿了?” 大娘娘搁下茶盏时,涂了蔻丹的茶盏碎了半截在碗面上,像是一轮旭日升起在碗面之上。
圆荷潇湘急匆匆地检查大娘娘的手有无受伤,小侍女们训练有素地将茶撤了下去,换了龙凤团茶来,结果这茶更是触了大娘娘霉头,大娘娘面色一沉,圆荷有眼色地将茶又撤了下去,扬声吩咐道:“青黛,换果子露来。”
被唤到的小宫女,低垂着头捧着个莲瓣纹金碗不疾不徐地走到大娘娘身侧,大娘娘垂眸看一眼,先由潇湘收拾着断甲。
福兴这才走上前来回禀:“回大娘娘话,天刚蒙亮的时候,福安传了信回来,说是郡主已经同姜家郎君从朱仙镇的驿站离开,掐着时间,有半月便能走到北境去。”
大娘娘身后的青黛,垂着眸子好似一直恭敬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果子露,生怕出岔子一般。
“女大不中留,哀家这垂花殿的守备也形同虚设,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都看不住!”大娘娘看着自己短了半截,有些突兀的长指甲,指甲上的一朵小小的梅花已经断成了两半。
这是悬黎心血来潮画上去的,她这一手丹青,也就勉强入眼而已,却格外爱画些什么,蔻丹上的小画,茶上的百戏,甚至自己那一身蹴鞠服,段瑛好像也说,这习惯在这些年已经收敛了许多。
悬黎在渝州,画过的东西更多,连自己的嫁妆都被她用洗不掉的颜料画上了画。
陪嫁的马车,在悬黎曾经画过的重瓣朱顶红上,赫然插着一支黑尾羽箭,那箭尖分毫不差地将朱顶红分成两半。
这一箭,不是奔着取人性命来的,更多地像是在示威和挑衅。
人烟稀少的郊外,奔赴未知之途的马车,车里坐着萧悬黎,车梁上插着一支带有恐吓意味的箭,这场景,何其熟悉!
姜青野攥着那箭尾,徒手将箭拔了出来,朝箭的来向掷了出去,清晰地听见了一声闷响。
在他身侧的福安不知何时从袖中摸出了九节钢鞭,已经摆开了攻击的架势,“才走出朱仙镇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姜郎君,这刺客白日便敢行凶,如此胆大包天,是冲你来的,还是冲主子来的。”
福安话音未落,第二支羽箭破空而来,对准了姜青野的胸口,被福安挥鞭挑开。
“原来是冲你来的。”福安抬头时,竟然看见姜青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如此便好。”姜青野没有回头,用车内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在里头待着不准出来,岁晏保护好悬黎,不许她踏出车门。”
车里的岁晏声音洪亮:“放心吧二郎。”语气里全是兴奋,仿佛他面临的不是什么涉及生死的大事而只不过是多了个出游的余兴节目。
“万事小心,自保为上。”悬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乖乖缩在车中,并不掀帘。
“福安,护好马车。”姜青野拎起长剑,借力从马车上跳出去。
既然目标是他,那他远离马车,悬黎便不会有危险。
“这么烂的箭术。不知阁下是何人养出来的暗卫。”姜青野长剑出鞘,白虹一闪。
福安声东击西,已经用九节鞭搅住了另一名箭手的脖子。
姜青野撮指成哨,芍药应声而起,带着荔枝一起跑起来,无人勒缰也识途,朝身后的官道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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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空碗][空碗]
第91章
福安绞着那弓箭手的脖子, 横在马车去路之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隐匿在草丛树干之间的人这才如梦初醒般从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中醒过来,一齐冲出来, 深衣蒙面, 武器制式也并不统一,怪异得很。
虽然来者众多,可在战场对阵之中, 瞬息之间已经足够颠覆整个局势, 先机已失。
姜青野已经揪出了另一个弓箭手, 拿捏着分寸,剑偏了几寸没取人性命, 拎着隐藏在树荫之间的弓箭手当盾牌,退到福安身侧,与福安一人攻一人守,配合默契。
福安长鞭扫过去,力道之大,掀翻数人, 福安粗略看看,目之所及有十数人之多。
“小姜将军,你这是惹了谁?暗卫一派十多个。”话是这么说,只是这些人的攻势并不凌厉, 好像并不是想要杀人,只是想给人添堵。
“结怨太多,我哪儿知道。”他上辈子得罪的人的确很多, 被刺杀如同家常便饭,到了今生竟然有些习以为常,哪怕今生还未来得及结很多仇。
姜青野一手刀将那被他当箭靶子的弓箭手劈晕扔在一旁, 闪身避过了刺过来的刀尖,恶声恶气地,“速战速决,咱们的马车跑了还得追呢。”
不知来人掌握到了何种程度的情报,姜青野没提马车里的那个人。
福安自然也是心系悬黎,鞭子挥舞起来,炸出了火树银花一般,“咱也是跟着将军长见识了!”
哪在青天白日里见过这景象。
两句话的功夫,戾气深重的两个人将武功平平的刺客们砍瓜切菜一样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姜青野的剑尖精准地抵住了方才悄无声息躲在一种刺客身后的那一个,“暗卫即便分等级,也不会贪生畏死,你是喽啰头目,还是武功平平的狗腿子?躲在人群后头,是准备回去给你的主子汇报什么消息呢?”
“不知那马车里有什么东西叫北境的将军这么惦记,你这么聪明,那你猜,有没有人去追你那辆宝贝马车呢?”那人的声调语气很是怪异,不知是不是怕漏出破绽才特意伪装成这样。
姜青野直到方才那一刻,都没什么被人窥伺的恶感,直到听这人提到悬黎,眼中的戾气止不住地翻涌。
此人玩味挑衅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抵在他脖颈的剑,已经插进了他的大腿之中,剑身带着万钧之力,刺破血肉穿透筋骨,入土数寸。
那人还未及喊痛,姜青野又看似随意地将剑拔了出来,汗都慢一步才涌出来。
想喊痛被姜青野一手卸了下巴,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快到刺客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眼睁睁地看着姜青野飞身跃出老远,还能听见姜青野的恶音:“不论你是何人派来的,这个梁子,我跟他结下了,不死不休。”
福安凑上去双手一抓卸了这人一双膀子,提起来夹在腋下,“不知你这人有没有用,总之现带上吧。”
福安脚步都凌乱了,心也怦怦乱跳,努力跟着小姜将军的步伐,努力不去想主子可能遇到危险这事。
“岁宴,北境军中的本事,你学了多少了?”荔枝和芍药无人掌控,横冲直撞地在野地里穿梭,车里的悬黎与岁宴随着马车东倒西歪。
在岁宴的头要撞上车壁时,悬黎眼疾手快地替他挡了一下。
岁宴的后脑勺贴在悬黎的掌心,没有被撞到。
岁宴握着那像半开蛋壳的瓷炉,“实战经验欠缺,但斥候的本领学全了。”
他力气小,握对阵的大武器有些吃力,而且拔苗助长很容易受伤,家中长辈还没有教。
“那你能不能听出来了多少人马,来人擅用什么兵器。”悬黎在东摇西晃的马车里艰难稳住了自己,扶正了岁宴。
“能!”岁宴眼神一亮,这个阿爹讲过,脚程快的善疾行不负重脚步轻,负责前行勘察。
下盘稳的用重器,步子重,而善弓箭的亦然。
尤其两军交战之中,要在极其开阔混乱的环境中判断敌方人数。
“那就好。”悬黎惦记着姜青野的担忧,没贸然掀帘,吹动了姜青野留给他的鹰哨。
岁宴凝神细听,却也没听见有什么变化,偷偷将门帘掀开一条缝,海东青真的扑闪着翅膀落在车辕上,一双锋利的爪子捉住了缰绳,几次差点将它掀翻却仍是紧紧抓着缰绳。
“还真神了!”岁宴知道这鸟儿被二郎调教得很好,却不知道这样好。
“依你之见,来者目的为何?是为了取人性命才来的吗?”悬黎问得冷静,但心里有多没底只有她自己知道。
岁晏无辜地瞪大了眼睛,诚实道:“我不知道,但是二郎很厉害的,二郎领兵从来没输过。”姜青野火烧敌军粮仓的英勇事迹,岁晏听过无数遍,二郎虽然脾气坏,但是二郎战无不胜。
北境鹰旗之下,从无败绩。
这个答案可没法让悬黎放心,“那再依你之见,咱们是乖乖地跟着马车回官道去,还是悄悄回去帮忙?”
岁晏想都没想:“回去!”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岁晏纠结地摇头,“不对不对,二郎要我保护郡主娘娘,咱们应该走大路去官道。”
若在军中,这就是军令,他若是做不到,会挨军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