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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黎于野(双重生) 第56节

  萧云雁面色黑到扭曲,干脆利落地跳下来,他不需要人扶!
  前头那一辆车上的人也正在下车,是悬黎。
  姜青野伸手去接,悬黎板着脸像没看见一样,越过他迈了下来,姜青野完全没有被落了面子的尴尬难堪,而是展臂虚虚扶着,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让云雁牙酸。
  与悬黎同乘的不是照楹,而是王妃和秦照山,只是二人不再是华服翠饰,双双低调不少,男穿靛蓝直裰,女着素绸襦裙,站在一处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悬黎站定,并未朝王妃走过去,而是原地站定,目光直直落到秦照山脸上。
  秦照山向悬黎叉手行礼,深深一拜,似是在道谢。
  “既然我阿娘择定了你,我定是会尊重她,但也希望秦郎君好好记住,你娶走段家幺女,务必珍而重之,好好爱重。”
  悬黎今日特意精心装扮过,眉如利剑,斜飞入鬓,一双朱唇开合之间语利如刀,“我代表我父将我的阿娘托付给你了,她若因你而有一丝不快,我会亲率西南境驻军踏平岭南,取你狗命!”
  姜青野挺直脊背站在悬黎身后壮大声势,像他们三人在丰乐楼初遇时那样,“北境自会全力相助郡主。”
  躲在姜青野身后拽着姜青野袍摆的岁晏闻言探出头来,重重点头。
  原本还泪眼汪汪的王妃看到姜青野一副与她家悬黎同进退的模样便生闷气,现下只能寄希望于段瑜会将姜青野调得远远地。
  在王妃酝酿着要发作的时候,悬黎朝后侧了下头。
  朱帘走上前来给段瑛行礼,“朱帘,是我身边最得用的人,由她护送阿娘这一路,陪阿娘在岭南住一段时间,秦郎君放心,你留在京城的亲随,我亦会派人好生照顾。”
  悬黎对朱帘点点头,朱帘低着头站到段瑛身侧去,一双眼睛红红地,根本不舍得看悬黎。
  悬黎心里也不好受,前世今生,她与朱帘翠幕相识之后,从未分开过。
  可事关她阿娘,她不放心旁人走这一遭。
  朱帘心思缜密,机警大胆,也最合适走这一趟。
  但悬黎面上没透出一丁点脆弱,殷切叮嘱一般,低声细语:“我若是秦郎君,便不在朱仙镇下榻,而是赶到下一个驿站去,迟则生变。”
  悬黎向一边让了让,将上马车的路给三人留出来。
  段瑛经过悬黎时,停住脚步,张了张嘴,悬黎目光根本没法落在段瑛身上,轻咬着下唇一个劲儿盯着段瑛的腰带和腰间悬着的香囊,绿缎面的香囊缝地像颗玲珑的粽子,这样的雅趣是她阿娘才有的。
  或许下次再见时,阿娘就不只她一个孩子了,或许她会有一个弟弟或是一个妹妹,阿娘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阿娘了。
  也,很好,会多一个人来爱阿娘,陪伴阿娘。
  她乐见其成的。
  段瑛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登上马车。
  马车两侧的绿衫子婢女随着段瑛一起走了,跟在马车身侧,天赋异禀一般健步如飞。
  这是许将军亲自挑出来的西南驻军中百里挑一的高手,也是对她这一选择无声的支持。
  直到马车驶出驿站,悬黎挺直的背也不曾蹋下。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这一口紧紧绷着,不敢放松也不能放松。
  她以为她早已做好准备与阿娘道别,甚至已经做好了独自面对一切的准备,却没想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阿爹去世时,她的心被挖空了一块,今天阿娘亲手挖走了另一块。
  “往好处想,姜庾楼还是那个姜庾楼,一直在你眼下,与你相伴,从前世走到今生,这样有安慰一些吗?”姜青野在一旁拿胳膊碰了碰悬黎的肩。
  姜青野的低语像是浸了水的苏州锦,裹住了悬黎这一刻生出来的悲绪愁丝,但这浸水的锦缎裹在身上,也会引得人一身火气。
  悬黎的眉毛皱到一处,抬头看向姜青野的眼神里的斥责与不满,丝毫不加掩饰,像是无声质问,又像是不想多加计较。
  重生以来的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按照她的计划在走,只有姜青野,从一开始她心存侥幸的旁逸斜出,发展至今日,斜出的枝生了扎实的根,不用日照不用关心,自顾自地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开过灿烂的花,如今要结壮硕的果。
  她如今是真的生出来一丝悔意,不该被气昏了头和姜青野挑明了一切,话说开后,反倒方便了姜青野没脸没皮。
  悬黎恶从心头起,狠狠摁了摁姜青野淤青的嘴角,“伯言的伤好不了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姜青野紧紧跟在悬黎身后,送她上马车,甜甜蜜蜜地同悬黎说道:“求之不得。”
  萧云雁紧随悬黎上马车,并坚定地把姜家叔侄挡在车外,姜青野笑得欠揍,萧云雁笑得比之不遑多让,半真半假地赞了一声:“小将军好手段。”
  与悬黎相识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悬黎这般怒容。
  “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本王没记错的话,姜郎君是奉陛下的令来护送郡主回府的吧,请吧。”
  萧云雁拿下巴点了点姜青野的马,示意那才是他的位置,记仇的萧云雁对着一旁装无辜的岁晏小郎君皮笑肉不笑,“不如小道仙算算,我若执意不叫你坐马车,你能不能说得动郡主娘娘关爱照拂呢?”
  岁晏双手举过头顶,讨饶一样,“姜家儿郎自然是骑马,论与郡主娘娘的情分,自然是英王殿下深。”
  萧云雁暗笑一声,人小鬼大。
  岁晏却想,等郡主娘娘成了自己婶婶,再从英王殿下处讨回面子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云雁掀帘坐进马车时,悬黎正在发呆,手里握着个哥窑鱼子纹的小熏炉。熏炉炉壁已经印出了她的指印。
  “别发呆了,你预备怎么跟官家狡辩?”萧云雁好像生吃了二斤茱萸,一开口就呛得很,“难道你要跟他说王妃留书和秦照山私奔了吗?”
  悬黎松开那熏炉,丢了个合香丸子进去才想到自己没带火折子,点不了熏香,只能将熏炉盖上。
  “说实话,我没想好。”她只知道这件事她要做,且要做成,至于交代,她送走自己的阿娘,却还要给旁人交代,心里有气,想不出好办法来。
  “横竖段家后人唯我一个,大娘娘总不会看着我死,一定会救我的。”这也是真心话,但云雁觉得她在敷衍自己。
  走一步看八步的人,怎么会没想好,可能只是还不便说。
  于是他又不问了,开始安慰她:“你若反悔了,无论到什么时候,咱们都能派人将王妃婶婶接回来,真到那时,我一定亲自走一趟岭南,我哪怕只是破块油皮,都要秦家举家赔偿,好不好?”
  悬黎被逗笑了,看在这份同仇敌忾上,悬黎好心提点他:“云雁阿兄,照楹同你说成婚,你是不是还没给她答复?”
  “……啊?”他没说吗?
  他以为自己早就应了千千万万遍了,他不是将聘礼单子都托给悬黎转交了吗?
  一身冷汗瞬间将他覆盖。
  诶不是,他真的没说吗?
  马车声盖住了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呼喊。
  而马车远行后,朱仙镇驿站正堂,有一片青灰杭罗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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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云雁:我裂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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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马车晃晃悠悠, 云雁也依旧喋喋不休,不再纠结他应没应照楹这事了,因为他已经在一瞬间想好了该找一根多大多粗的荆条上门请罪。
  抱着不能只有自己手足无措的念头, 他问悬黎:“许郎君那眼睛不是被柘荣算计的吗?我还和你一同去探望过呢, 这和姜青野有什么关系?”
  云雁胡乱猜测道:“他和柘荣勾结到一起了?乱臣贼子?”
  悬黎沉沉看他一眼,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好心提醒他:“这话要是被姜青野听见, 他应当会和你好好切磋一下姜家枪法。”
  云雁心里好受多了, 眼尾微微上挑, 含着半分笑意慢悠悠道:“那郡主娘娘会为了我与小姜将军势不两立吗?”
  悬黎手里握着半盏微凉的雨前龙井,闻言茶盏晃了晃, 却最终没漾出半点涟漪。
  “你知道了?”有一同长大的好友便只有这一宗不好,会被好友精准地看穿自己所有的意图,悬黎一点儿都不意外。
  虽然她语气平平,云雁也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之意。
  他半点不放在心上,主动与悬黎碰了个杯,爽朗应她:“比照楹晚了一点点, 蹴鞠赛那日,她就知道了,团扇遮着半张脸,笑出了狐狸声儿。”
  到底还是女子之间的感觉更加敏锐, 他纯粹是因为与悬黎太过相熟。
  云雁不顾悬黎熟练蹙起来的眉,学福兴公公那老怀甚慰的口吻揶揄她,“拿捏人心这一块, 咱们长淮郡主还真是炉火纯青,驾轻就熟。”
  “……”
  悬黎有些后悔好心提点他了。
  云雁见好就收,神色正经起来, 开始像个靠谱的兄长一样,温声询问悬黎:“所以是后来又出了什么事,对吗?”
  夏风卷着花香撞进车厢,猝不及防将这简陋马车的车帘掀了一角。
  大片日光便顺着这角缝隙涌进来,像匹被裁开的金绫,偏心地落云雁侧脸。
  他鬓角几缕碎发被风拂得轻颤,睫毛投下浅浅阴影,鼻梁的弧度在光里愈发清隽,整张脸上都是茸茸暖光,让人瞧着他便想将所有心事一吐为快。
  又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悬黎在暖绒的日光里瞧见了前日夜间的月色和星光。
  小岁宴的铜钱在月光底下闪过几丝黯淡的光,在铜钱落地的那一刻,悬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离她最近的那一枚。
  “比起看卦象趋吉避凶,我更信我自己。”悬黎将那枚被她扣住的铜钱放进岁宴手里,柔声道:“多谢岁宴好意,这枚古钱还你,卦算得太准,是会被抓紧玄清观休息的,那老道士特别喜欢收有慧根的弟子。”
  身后的朱帘提着一盏五彩斑斓的巨大鲤鱼花灯照明,鱼身鱼尾流光溢彩,给朱帘绕了满身的光,她在这光里,如同下凡来的月宫仙子。
  小仙子接着悬黎的话道:“小郎君,入观修行可不能见家人了,听说有些个道士还吃素呢。”
  啊,岁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盏鲤鱼灯,遗憾地舔舔唇,他喜欢吃鸡肉也喜欢吃羊肉,山煮羊和拨霞供,哪个也抛不下啊!
  朱帘将手里的巨大花灯递给岁晏,岁晏低头看着眼前的花灯提柄,怀着一点窃喜疑惑地看向悬黎。
  小岁晏的眼睛像两颗亮晶晶的琉璃珠,胜过充作鲤鱼眼睛的两颗宝石,悬黎从朱帘手中拿过灯笼柄,放在岁晏手里,“攒钱买的风灯不是被我撞碎了吗?这算是我赔给小郎君的,去年七夕赢过来的,小郎君可还喜欢?”
  喜欢!他可太喜欢了!
  只是——
  “郡主娘娘,”岁晏难为情起来,小声说:“我可以将这鱼灯送给慕予吗?他随祖父在北境,还从未看过这样漂亮的花灯,我那风灯也是给慕予买的。”
  慕予体弱,阿爹阿娘都不让慕予挪动,慕予都没能和他一起回京城来,他就想多买一些东西给慕予带回去,他买的磨喝乐,木头小车,水车和小风灯都没有郡主娘娘这个好看。
  所以他想把这个送给慕予。
  “不行。”悬黎板着脸佯怒,岁晏心里惴惴不安,是他太唐突惹郡主娘娘不高兴了,要是连累二郎也被郡主娘娘不喜的话,二郎活吃了他的。
  “不过我可以再送你一个,这样你和慕予就一人一个了。”悬黎笑眯眯地说。
  二人手牵手往岁晏的住处走,穿过垂花门的时候,取灯笼的翠幕赶了上来,不同于前一个的流光溢彩,这一个通体蓝色,线条柔和,看着像是一条大鱼,但岁晏从没见过这种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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