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未来男友的马甲种田 第104节
苗文和不禁反问自己,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们从前似乎从未关注过这些事情背后的原理所在,许多事情,只是半懂不懂地遵照着前人留下地经验照做。
突然的,他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像是一直蒙在他眼前的那层朦胧的纱被人猛地抽走,眼前的所有事物都焕然一新,包括他这个人,都好像重生了一次一样。
这之后,他便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书院教授的那些内容。他隐约觉得谢郎在书院开设这些课程,好像并不只是为了培养出一批能够胜任杜仲胶厂工作的管事,或者是工匠。而是要为南诏,为这个世界,献出一群全新的、足以对这个产生影响的能量。
谢虞琛给的那些资料中,有一部分内容他还不能完全理解。但莫名的,他就是有了这样一种想法。
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苗文和面前展开了。他面前捧着一摞薄纸,第一次如此庆幸,在几月前他毅然决然地接受了邀请,应答下书院院长的职位,来到了这里。
……
这段时间,不管是书院的学生还是先生,都觉得他们院长似乎有些怪怪的,具体表现为他对于自己的工作和书院的一应事务都格外热忱。
就连在平日里在书院巡视时,在看向教室内正在上课的人们时,目光都较寻常不同,好像多了一些……
欣慰?期待?
总之就是令人十分费解。
苗文和自那日“悟道”之后,就一直想找谢虞琛聊聊,但无奈恰不逢时,先是谢虞琛卧病在床,后又迎来了那位“不速之客”,这段时间内就连负责洒扫的仆役都尽量地避着谢郎地院子走。
虽然苗文和是在那位的牵线搭桥下才来书院做了院长,但这又不代表他就不怕对方了。他对那位的畏惧一点都不比书院的其他人少好吧?
别说是他,就连他的父兄,在对上那位位高权重的巫神大人时,说话做事都要格外谨慎三分。越是靠近京城,离那个权力的中心越近,对于乌菏的畏惧之心就越重。
因此在先生们请他代大家向巫神大人转述“让周洲同学早日离开数学课堂”的想法时,他二话没说就婉拒了。
开玩笑,他才刚发掘出自己的人生理想,可没打算这么早就退休。
但今日应该是躲不过去了。今日正好距离上次教研会整整过了十天,除了上一次的研讨会谢郎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出席以外,其它的每场会议他都有出席。
下午就要开会,作为书院的院长,这一趟苗文和是不能不去。只是他刚到谢虞琛的院门口,就听到从屋里隐隐传出一阵琴声。
苗文和站在院外侧耳听了片刻,竟是转身就要离开。一旁的人快走两步跟上去,疑惑道:“郎君不是打算去找谢郎吗?为何到了门口又要走?”
苗文和啧了一声,“你没听到屋里传来的琴声?”
“听到了啊。 “可这又与先生有什么关系呢?” 侍从仍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苗文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道:“这缺心眼的傻子,连琴声都听不出来。”
那琴音岂是他们能听的?
屋里,谢虞琛正剥开一个从炭火上烤出来的橘子,耐心地撕着上面的白丝。旁边乌菏在拨弄着琴弦,弹地曲子是谢虞琛从前不曾听过的曲调。
谢虞琛第一次听乌菏弹琴的时候,就问过他这首曲子的名字是什么,但乌菏只是一边调音,一边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是我闲来无事谱的曲子罢了,并没有专门取名。”
谢虞琛只觉得他是在自谦,自己对音律虽不精通,但也能分得清基本的好坏,乌菏弹奏的这首曲子虽没到高山流水、阳春白雪那般高妙的地步,但也绝非俗。
琴声从他手中倾泻而下。
谢虞琛本以为以乌菏的性子,作出来的曲子也应是那种铿锵肃杀的曲调,但事实上这首曲子不仅没有一点铮铮然的感觉,反而称得上是和风细雨,甚至有些雾雾朦朦的。
像是他从京城赶来书院那日下的蒙蒙细雨,雨丝落在他的肩头和发间。以手拂过时,带来一阵微凉的湿意。
“今天下午要在书院开教研会,你要不要也去?”谢虞琛突然开口。
“你确定要我去?”乌菏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笑。
“也是。”谢虞琛撇了撇嘴,想象了一下哪个画面,“还是算了,你若是过去,怕是整个研讨会上都没人愿意说话了。”
谢虞琛将手中的橘子掰了一半递到乌菏面前,“我下午去参加研讨会起码要一两个时辰,这段时间你做什么?”
乌菏将琴放到一旁,思考了一下后摇头,“不知道。”
乌菏来到书院之后,绝大部分的时间都与他呆在一起。谢虞琛甚至都没有见过一次乌菏处理公务,仿佛对方这次来书院没有一点自己的事情,全然是为了陪伴他一样。
“那你要不要去附近转转,山下有书院刚建好的几个作坊,你应该还没去过。”谢虞琛提议。
乌菏笑笑:“我刚刚同谢郎开玩笑的,你尽管去忙自己的就好,不必考虑我。”
“这……”
谢虞琛还没开口,就听乌菏又道:“不过书院不是有苗文和他们,怎么每旬的会议还需谢郎参加?难道日后谢郎去了别处,他们也还要你指导他们如何办学吗?”
谢虞琛解释:“毕竟书院刚开办不多时,许多事情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苗文和他们也没什么经验。左右我又没什么别的事情,去参加几次会议也不费什么心力。”
乌菏似乎仍是不怎么满意,但好歹没再继续挑刺的刺,不悦道:“谢郎还是太过和善了,苗文和既然担任着书院院长的职位,许多事就不该来劳烦谢郎。”
谢虞琛对他这歪到没边的言论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转移话题道:“我听说周洲又到前院去了?”
“他自己应该不会主动往那儿跑,是你让他过去的吗?”
乌菏点头,没有半点心虚。
谢虞琛叹气:“他过去,数学院那边又得鸡飞狗跳一阵。而且他也不是那块料子,你不如还是让他回来吧。”
要是让周洲在那儿再多呆几天,他怕教数学的先生就要开始提笔写辞呈了。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那行,我下午就让他回来。”乌菏从善如流的答应道,完全看不出来当初就是他把周洲撵去前院学习的。
谢天谢地,周洲终于可以收拾东西从数学院离开了。天知道这几天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虽然现在不管是朝中还是乡野都又不少人关注杜仲胶厂,他自己也从谢郎那里听过一些对于全国杜仲胶厂的规划。
现在入职杜仲胶厂自是前途无量,他手底下在书院念书的同袍们也又不少意动的。
但苍天可鉴,他真的只想留在金甲军里随侍大人或是谢郎,对什么“厂长、管事”之类的职务一点都不感兴趣。
但这书是巫神大人让他念的,数学水平是巫神大人亲口表示过嫌弃的,他能有什么办法,每天看着先生那张仿佛吃了黄连一样的脸色,他也很不开心的好吗?
好在今天过后,他就能重回金甲军,为谢郎和大人住处的安防发光发热了。
……
这次旬会,除了日常的教学任务以外,还提起了谢虞琛之前在屋里与乌菏提起过的在山下的作坊。
书院在开办之后,因为对纸张的需求量日渐增长,这年头的纸价又实在不便宜,谢虞琛他们便动了自己造纸的念头。
造纸技术谢虞琛自己是不懂的,不过巧的是,书院的学生中正好有一个学生来自漓州,京城最有名的几种纸里,就有一种产自漓州。
这位学生家中虽然比不从事造纸业,但耳濡目染,对造纸技术也知道个大概。
谢虞琛便组织了人手,根据学生给出的办法开始从头研究造纸之法。加上书院原本就有为学生安排实践课程,钻研造纸之法也是让他们提前接触实操罢了,
书院的先生们有大半是从东山州跟着谢虞琛来的,当初杜仲胶的提炼技术就是谢郎带着他们在实验室里一步步实验出来的。
有从零到一发现杜仲胶提炼之法的经验,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历练,研究造纸技术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有难度。
甚至都没有谢虞琛的加入。光靠书院的众人,在实验室熬了半月左右之后,就向众人交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造纸技法。
用这个方法造出来的纸张,质量甚至比市面上的大部分的纸张还好。
因为书院造出来的纸张只供给书院所用,外人并不清楚成本。但纸的好坏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消息传到京城,许多人都暗自咋舌。
在书院念书的学生还都没有毕业,书院教学的成效如何众人暂且不知。这也是众人为什么能直言嘲讽书院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即使有人想为书院辩驳,也缺乏实打实的证据。
但造纸之事一出,可是狠狠打了许多人的脸。要知道历史上的造纸之法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几代人的传承和改良,才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但谢虞琛和书院里的那些人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走完了造纸作坊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路。
这样的成效不可不令人震撼。
若说水泥、杜仲胶那些,他们尚且有不承认的借口,毕竟在那些作坊开办之前,大家连这些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次的造纸之法出来之后,他们辩无可辩,只得承认那书院确实并非他们从前说的那样“一无是处,不过是哗众取宠,故弄玄虚而已”。
第111章
因着作坊造出的纸并不对外售卖, 此事在百姓间并有传出什么风声,但朝中却为此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段时间大家都没少把注意力往书院上放。此事一出,最先坐不住的便是当初因为书院的管理归属哪一方的问题来回扯皮了数日的国子监和工部。
工部本来就掌管着全国营造工程等各项事务, 与书院发展的方向勉强算是专业对口。造纸一事让他们看到了书院办学的成效, 忍不住联想到:若是书院过几日再搞出什么新成果, 说不定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一想到这儿,工部的诸位大人就后悔得直拍大腿, 当初因为不想趟这趟浑水, 愣生生让他们错过了机会。若是当初由他们工部接手了书院的管理……
不能再想继续往下想了……不然得把自己给后悔死。
不过一想到国子监也和他们一样,现在指不定偷偷躲在哪后悔,工部诸位官员的心情就又好了很多。
他们好歹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虽然当初对于书院的管理推诿再三,但好歹没有与其交恶。再加上有着当初一起开办采石场、推广水泥的交情, 那位谢郎对他们的印象也不坏。如今他们跑去主动交好, 想来尚为时不晚。
至于国子监……
当初国子监的人捏着鼻子接受了管理书院的职责, 但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 对于书院的态度也算不上多友善。更不用说他们下属的国子学、太学里又有许多人自持身份,不愿于那些工匠出身的人相提并论。
就连书院那边打算开办造纸作坊, 也有国子监那边在办学经费上抠搜计较的原因在。
你看除了谢虞琛他们这个书院,六学里有哪个是要掰着指头计算纸价几何的?
但这些事情即使拿到明面上去说,国子监的人也能找一万个搪塞的借口出来。
乌菏这一派的人早看他们不爽,如今造纸之事一出,几乎立马便被人拿到了朝中做文章。特别是这些人一个个说话都阴阳怪气, 还特别爱拿名下六学的“成绩”说事,一唱一和的, 把国子监的各位大人从里到外嘲讽了个遍。
“臣早听说国子监的各位大人都聪慧过人,没想到竟能想出如此厉害的办法, 真可谓良苦用心。我当初还以为各位大人是故意克扣拨给书院的款项呢~”
“呵呵呵,这可就是子茂错怪国子监的各位大人了。子茂有所不知,这些都是为了书院好啊~”
“不过各位大人既然如此有先见之明,想来其它官学在各位大人得管理之下也颇有成效吧?”
国子监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的人立马便接上了话:“那是当然啊,书院开办不过三月,学生们便能自己钻研初造纸之法。像国子学和太学在诸位大人管辖下已有数年,想来也是成果丰厚。”
“不知道其余六学最近有何成果呢?”
一番话说得国子监的几位祭酒和监丞汗流浃背,浑身僵直。最关键的是人家还没说错。当初瞧不起书院的人是他们,现在六学在他们的管辖之下毫无建树的也是他们。
谁不知道六学之中,国子学和太学里全是家世显赫之辈,只要门第够高,哪怕文章做得狗屁不通,照样能稳坐进国子学的最好的甲班之中。
国子监平日里最关心的自然是国子学和太学。四门学对于家世的要求稍微低一点,平日里他们关注得也少。至于剩下的什么书学、算学之流,与国子学和太学的差距比云泥之别还大,在国子监完全是属于“三不管”的境地。
这些事情在平日里属于大家伙都心照不宣的内容。习惯了如此,也没人会特意提起来平白惹一身不痛快。但当有人主动在大庭广众下,忽地一下把盖在上面的遮羞布掀开,露出里面不堪的内在。
这突脸一般的刺激,对国子监来说,也是无人能招架得住。
但能在之中学习的,家中长辈最差也有四品之上的官职,这些人又岂是他们得罪的起的。现在搞得他们两头受气。
国子监众臣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一边四下环顾,寻找着能和他们统一战线,共同对抗乌菏一派冷嘲热讽的同僚。
可惜的是六部之中,兵部和刑部本来就是属于乌菏那派,不出列踩他们几脚已是万幸;工部现在忙着和书院那边打好关系,也没空理会他们。
至于吏、户两部,原本就对谢虞琛抱有好感。杜仲胶厂的收益,可是明晃晃地进了国库。再说书院和国子监两边神仙打架,怎么说也波及不到他们两部,他们又何必站出来主动给自己找事。
至于仅剩的一个礼部,虽然与国子监拥有共同的敌人,但双拳难敌四手。乌菏手底下的那群疯狗没理都要争三分,更何况在这件事上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不把他们国子监人身上的肉咬下来几块绝不可能罢休。
众人明显能感受到最近京城中舆论风向的变化,就连曾经那些对书院嘲讽得最厉害的世家郎君最近都不怎么敢说话了。特别是在被自家族中长辈教训了之后,更是谨慎得不得了,哪怕心中仍是不满,但对上外人是绝不会多半句书院不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