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未来男友的马甲种田 第76节
那些后世的基础知识当然是有用的,但还不是现在。对于这些底层的百姓来说,这些知识就像大儒口中“之乎者也”的道理一样,离他们的生活太远了。
“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到“既富矣,又何加焉”的时候,便有“教之”了。
所以最后谢虞琛还是没有选择后世的基础知识,而是从自己的记忆里和现有的书籍中挑选出一些更为“实际”的东西整合起来,和算术、识字一起组成了学堂即将开设的三门课程。
这三门课每天一门轮流着来,然后每月逢“五”休息。工匠们愿意上课的自愿报名,不收取束脩。
至于授课的时间,因为学堂现在主要面向的是作坊的工匠,因此上课的时间就安排在作坊放工之后的这半个时辰里。
这个时代的人们主要遵循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规律进行生活和工作。倒不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又多悠闲,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缺乏照明的工具,基本上只能靠太阳光照明。
太阳一落山,除非那些家里富裕一些的,一般会点盏油灯。虽然和后世的电灯根本没法比,但基本的照明还是能满足的。
但这只是家境比较殷实的人家,普通人家嘛,花不起这个钱,就只好休息了。而谢虞琛的香水作坊里又是蒸馏又是调配的,都是要么危险要么细致的活计,因此散班的时间更是比其它地方还要早。
谢虞琛便打算让学堂利用这段时间开班授课。除此之外,他还想如果等过几年,作坊里的工匠们成了家有了孩子的话,还可以专门给这些工匠的孩子开一个班,上课的时间也不必拘泥于晚上作坊放工之后。
***
那日田福听谢虞琛说要在作坊开设学堂这个件事后,虽然惊讶,但因为这件事听起来太过离奇,他反而没多放在心上。
毕竟如果到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问,大概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不会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剩下那一个估计会白一眼问话的人,然后嘴里念叨着“这人莫不是发癔症吧”快步走开。
因此直到谢虞琛拿了一张内容详细的计划给田福,让他按照纸上的内容去落实这个学堂时,田福才会怔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原来当初谢郎说要建个学堂不是随口一句戏言啊。”
而且从这个文书的细致程度来看,谢虞琛的计划恐怕也不止是一间提高工匠素养的基础学堂这么简单。
田福一边拿着谢虞琛给的文书准备一条条落实下去,一边暗自咂舌。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原本谁也没当真的东西在自己亲眼实现。因此除了惊讶以外,还有些没法用语言形容的感动。
千百年来,哪个作坊的掌柜会让自己手底下的工匠们免费读书啊?不催着工匠们多干点活、不克扣他们应得的工钱就已经算得上是“仁德”了。
田福当初还担心,万一那些作坊里的工匠里有哪个学了作坊里的技术,然后被别家人挖去或者是自己带着技术单干了,他们要怎么办。
前些日子他光是想怎么不让技术泄露出去都琢磨了好一阵。但最后也没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现在好了,这个学堂的事情一旦公布出去,还有谁会想着从作坊里辞工不干呢?
至于其他家来他们这儿挖人,别说工匠们自己愿不愿意走,就算是他们想去,也要掂量一下他走了之后自己和家人在乡人邻里之间的名声。
这个年代在同一个地方的人基本都互相认识,即使自己不认识,家里的什么亲戚也有可能就是同村。大家茶余饭后聚在一起,随便聊几句,哪个村哪户人背信弃义的的名声可就传开了。
到时候谁还愿意和这家人来往?
若是名声坏了,在这个年代基本上是寸步难行的。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平日里谁还没有格需要邻里乡人帮忙的的时候?有时候某户人家修建房舍,都是一整个村里的青壮们去帮忙的。
因此这个年代的人们都很看重自己的名誉,背信弃义这种事是极少的。
特别是谢虞琛平日里既没有半点亏待他们,最开始大方地让人教他们蒸馏香水的技术,如今又开设学堂让他们学习。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作坊里有人做出被人收买,出卖谢虞琛的事情,那真是要被乡人们戳断脊梁骨的。
田福甚至开始怀疑谢虞琛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点才开设学堂让工匠们念书的。不过学堂的一切花销都是直接从谢虞琛自己的私账上走,别人就算是心里腹诽,也没立场对他指指点点,闷头把事办好就行。
讲堂是直接从作坊空着的屋舍里选的现成的,里面的设施也一应从简。但饶是如此,这么一个学堂开办下来,前前后后的花销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更不用说开始上课后还有学生用的笔墨、照明的油灯等等开支。
不过谢虞琛也不缺钱就是了。他一来没有什么买田置业的需求,二来也没有一大家子人需要他养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手头宽裕得很,这点钱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作坊的香水生意现在正是最红火热闹的时候,虽然离回本还有那么些距离,但香水又不是一锤子的买卖,这门生意若是做好了,利润是源源不断的。
作坊里第一批生产的香水早被人抢购一空,饶是作坊现在的产量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不小的数字了,但生产出来的香水依旧是处于一种供不应求的状态。
前段时间田福还跟他说,有几个相熟的商队联系自己,问他能不能给他们留一批货。他们想要往北边那些草原上贩。
那边的人们一向很喜欢中原商队卖的布匹、香囊、瓷器这些精细东西。同他们做生意,虽然路上要费些辛苦,还要提防马帮劫匪,但一趟下来赚得的银钱也是实打实的丰厚。
草原上的那些民族虽然生活条件比起他们差了不少,但都是些气候方面的原因,那些贵族手里可一点都不缺钱。至于这个新流行起来的什么香水香皂,不用想都知道,运到草原上一定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不过香皂还好,这个香水可不是那么容易买的。即使是附近州县的商贩都是一瓶难求的状态。也就是他们和田福有些交情,给的价钱也高,才能在一众排队的商贾中提前那么半月取到货。
现在这个香水作坊就是一棵茂盛的摇钱树、会下金蛋的母鸡。整个榆林,从世家贵族到豪商大贾,无不在关注着谢虞琛和他的作坊的一举一动。
比如田福今天从这儿聘来几个制香调香的,明天又不知从哪找来一个老账房,据说是要在作坊里开办个什么学堂。
“什么学堂?黄口小儿邀名射利罢了。”说话的那人一身华服,一张冷脸紧绷着。
“叔父说得对,不过是群低贱的工匠罢了。而且我听说那什么学堂里面教的都是什么工匠之术,真是上不了台面。”旁边的人揣度着座上人的心思,连声附和道。
“本以为那谢虞琛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如今看来……”男人没有说完,从鼻腔出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将心中的不屑暴露无遗。
第77章
不管外面的人有诸多议论, 学堂还是一天天地筹备起来了。
最开始学堂的事情传到工匠耳朵里的时候,基本没人把它当一回事。大家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都觉得这是个毫无根据的谣言。
直到管事出来证实了此事, 大家才在一片难以置信的议论中意识到——
学堂的事确实不是捕风捉影, 对方是真的给了他们一个念书识字的机会。
在学堂建成后的这段时间里, 这些人找管事的确认了数次。直到把管事都问烦了,撵鸭子似的把一遍遍过来问的工匠们赶出了自己的屋子。
“去去去, 都赶紧干活去!学堂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建成了, 谁还能哄你们不成?”
“一个个的,都不去做事,天天往我这儿跑。小心到时候不让你们报名!”管事叉腰站在台阶上,瞪着眼睛骂人。
匠人们被管事骂骂咧咧地赶了出去也不恼,欢天喜地的回了各自做工的地方, 又把这个好消息传给了翘首等待的同伴。
因着休息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大家不好太明目张胆地议论, 只得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和喜悦, 等到晌午吃中饭的时候,才又聚在了一起, 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在吃食上,谢虞琛是从来都没有苛待过手底下人的。每隔十天半个月,哪怕不是大鱼大肉,也会让大家沾点荤腥。
这在其他地方是想都不要想的。但在谢虞琛这儿,除了每隔一段时间的荤腥之外, 工匠们还能吃上几道他们从未见过的食物。
什么猪油渣饼、炸酱面一类的,据说都是从江安府那边传过来的新菜式, 好吃得很嘞。
除了在作坊做工的工匠,就连来作坊送货取货的客商, 闻到饭菜的味道都忍不住食指大动,厚着脸皮跟管事商量,看能不能让他们也在这儿蹭顿便饭吃。
别看作坊的匠人们吃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但在榆林这片地方,还属于有钱也吃不着的。
虽然榆林的许多酒楼客舍现在也开始学那什么许家食谱,但到底不比谢虞琛这里,就连做菜用的酱油和下饭的酱菜,都是从许家食肆专门运到谢虞琛这儿来的。
最开始出于保密的需要,招来的工匠要求他们吃住都在作坊里,因此工匠们的一日三餐都由作坊提供。
而这三餐里又属晌中午的这顿饭最为丰盛。在平常,大家都是很珍惜这顿午饭的。如果像今天这样,轮上了吃油渣饼的日子,人们就更是积极了,基本上一听到开饭的吆喝,就都小跑着过去,全想排在前面选一个又大,裹的油渣又多的饼子。
哪像今天似的,连最受欢迎的油渣饼都不急着去领了,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翻来覆去说着的,都是跟学堂有关的事。
“学堂真是给咱们建的?”几个年轻的工匠围着上午去找管事的人们,着急地问道。
“千真万确,我今天问管事的时候管事亲口说的,肯定没问题。”
听到男人肯定的回答,众人不仅没散开,问出的问题反而更多了。
“那你有没有问管事,这学堂是咱们都能去吗?”
“我听人家说那些先生收学生前,都要先考察学生的本事,笨的不聪明的娃娃都不收哩。”
“对对对,人家还要给先生束脩的。不知道咱们这个学堂的束脩我出不出得起。”
田福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人们七嘴八舌谈论的声音。
虽然寻常众人也会在一起闲聊。但一般都是吃完饭还有空暇的时候,跟相熟的人说上几句话,不会像今天这样,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呢?”田福心里嘀咕一句,疑惑地迈进了院子。
“田管事来啦。”
田福隔三差五地就会代谢虞琛到作坊巡视一圈,工匠中跟他打过照面的人有不少,见他走近,都赶紧出声问好。
田福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开口问道:“你们围在这儿是议论什么呢?说得热火朝天的。”
“回田管事,大家都在议论学堂的事嘞。”其中一人回答道。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田福又问。
学堂是谢虞琛亲自交代给田福的,不论出于什么缘由,他都不想让学堂出了纰漏。
各式各样的问询声在田福耳边接二连三地响起,田福抬手制止了几回,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田福,等着他开口。
“学堂是谢郎自己出资为咱们作坊的工匠设立的,凡是作坊的工匠,不分老少,只要自己愿意,都能到学堂来……”
正午的太阳最是刺眼,被十来双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并不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这些注视没有半点恶意,从他们眼神中,能看到的只有期待、渴求、紧张。
田福的视线在众人的面上扫过,声音不受控地洪亮起来:“至于大家伙问的束脩,各种笔墨的费用,也全不用担心,都由谢郎替大家出了。”
“过几日作坊会专门张贴一张告示回答大家伙的问题,顺便向大家介绍一下学堂的具体情况,会教授什么知识。到时候大家若是愿意来念书,就可去找管事报名。”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田福知道他们没一会儿是安静不下来的,索性懒得制止,叮嘱了一句让众人不要耽误下午干活后,便由着他们去了。
等到学堂正式开始授课后,谢虞琛还专门过去听了几堂课。
作坊自开办时就是田福在面上忙活,谢虞琛亲自出面的次数只有寥寥几次。因此,作坊里的工匠大多都不曾和谢虞琛打过照面。
也就是谢虞琛在学堂视察的这几日,许多人才第一次知道了他们的掌柜是什么模样。
不得不说,他们这位掌柜的样貌真是一等一的俊雅,只是看起来气质冷了些,话也不多。偶尔问询他们几个问题,也没什么架子,声音清清亮亮的,很是好听。
他在的这几日做的事情也同他们这些工匠相同,听课、写字,并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区别。
但饶是如此,人们一眼望去时,还是立马便能分辨对方和自己这些普通人的区别。像是在野雉群中的白鹤,总是不同的。众人打心眼里尊敬和感激他,却不怎么敢和他亲近。
谢虞琛知道自己在这儿众人都有些拘束,不管是台上的先生,还是台下的匠人心里都提着一口气,一堂课下来累得够呛。他便也没有在学堂多待,确认学堂各方面都运转正常后就不再往这边来了。
这段时间,基本整个榆林城都在明里暗里地盯着香水作坊里的这个小学堂。
学堂本身的规模并不大,拢共也才占了几间屋舍,之所以现在有这么多人关注,一来是因为谢虞琛本身自带热度,背靠沈家,身份神秘,又有香水作坊这么个活的摇钱树摆在人们眼前。二来则是因为学堂面向的人群。
这年头愿意来作坊做工的,基本都是社会的最底层。家中有田地的人家虽然也会外出做活补贴家用,但那都是趁着农闲的时节,出来做些零散的活计。
只有家中连田地都没有,或是田地不够一家生计的这些人,才会出来做工或是给人做脚夫。香水作坊里的工匠大多也就是这群人。
在平日里,他们这类人无疑是被大家瞧不上的,但现如今他们却拥有了许多连普通人都接触不到的奢侈品——知识。
那些高他们一等的人,自然是不愿意让这些自己看不上的人拥有和他们同样的读书识字的权利,因此连带着对于谢虞琛和他的香水作坊也多了几分不满。
只是不满归不满,他们又狠不下心来一起去抵制那精致的小瓶里装着的香液,最后只好一边攀比自己得了香气最新潮的香水,一边忿忿地称谢虞琛“沽名钓誉的小人做派”。
相比起矛盾不已的士族群体,普通人对于学堂的态度自然简单了很多,大多是称赞和羡慕的。
谁敢想那些平日里最不入流的一群人竟然能坐在学堂中听先生讲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