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郁亭风,我忘带物理书了,可以一起看吗?”
眼神无辜又恳切,是屡试不爽的招数。
郁亭风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桌面,又瞥见她微微嘟起的嘴唇,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涌了上来。他扯了扯嘴角,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带着点冷意:
“没带书是你自己的问题。还有,这种装出来的可怜,看多了挺没意思的。”
闻时月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双总是漾着水光的眼睛眨了眨,里面的无辜和软糯像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错愕,随即沉淀为冰冷的了然。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身体也往旁边挪了少许。
从那以后,闻时月收起了对郁亭风的所有“特殊待遇”。
她依旧很有教养。当他试卷被风吹到她这边,她会面无表情地伸手帮他压住,整理好,推回去,动作流畅,一言不发。
当他值日忘记擦黑板,她会在他被老师点名前一秒,顺手拿起板擦干净利落地解决,然后回到座位,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看都不看他一眼。
但她对他说话,只剩下最简单的音节。
“郁亭风,交作业。”
“哦。”
“这道题……”
“不会。”
“谢谢。”
当他终于忍不住,主动帮她捡起掉落的笔后。
“嗯。”
她的声音平淡得像白开水,没有任何起伏,更别提钩子。
而一下课,她就像换了个人,立刻转身扑向后排的女生,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朋友身上,脸颊蹭着对方的肩膀,声音又恢复了那种黏黏糊糊的甜软:
“呜呜今天数学好难,快给我抱抱充充电!”
或者和前排的男生讨论问题时,她会不自觉地微微歪头,眼尾弯起,即使说着正经的题目,那天然的语调和神态,也像带着若有似无的小钩子,引得对方脸红耳赤,知无不言。
郁亭风就坐在她旁边,被迫全程旁观这鲜明的对比。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那种被她刻意忽略、划清界限的感觉,比当初看她对所有人撒娇时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注意她。
注意到她思考时会无意识地咬笔帽,留下浅浅的牙印;注意到她其实物理很好,只是偶尔犯懒;注意到她看似对谁都好,实则界限分明,那份“乖”更像是她游刃有余保护自己的社交面具。
他鬼使神差地,开始笨拙地、暗戳戳地示好。
每天带两份早餐,将多出的那份三明治和牛奶默不作声地放到她桌角。
在她对着难题蹙眉时,主动将写满详细步骤的草稿纸推过去。
甚至在她值日时,留下来帮她搬动沉重的桌椅。
闻时月对此一律反应平淡。
早餐她会道谢,然后分给后排的朋友;草稿纸她会收下,仔细研究,但绝不会回头问他一句;值日帮忙,她只会点点头,说声“谢谢”,然后继续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事。
她越是这样平静疏离,郁亭风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和……渴望,就越是强烈。
他发现自己开始嫉妒那些能让她毫无负担展露笑颜、能让她黏黏糊糊撒娇的朋友,嫉妒那些能得到她带着小钩子眼神的普通男同学。
他想要的,是那个曾经试图对他施展,却被他亲手推开,如今再也触碰不到的,独属于闻时月的、“恶劣”又真实的亲昵。
他终于明白,他心动得彻底。
在一个午休,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她正安静地刷题,侧脸线条柔和又带着点拒绝靠近的冷感。
郁亭风深吸一口气,将一盒她最近似乎很喜欢的草莓牛奶,轻轻放在她摊开的练习册旁边。
闻时月笔尖一顿,没有抬头。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妥协:
“闻时月,别‘哦’了。”
“……理理我。”
那盒草莓牛奶静静躺在练习册的边角,像一枚无声的求和信号。
闻时月笔尖停顿了足足几秒,才抬起头,看向身旁的郁亭风。
他绷着脸,眼神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耳廓透着可疑的红。
“谢谢,”
她开口,声音平稳无波,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礼貌,
“不过我不太渴,你自己喝吧。”
郁亭风眼底那点微光黯了下去,耳廓的红迅速蔓延至脖颈。
他像是被拒绝了糖果的小孩,有些无措,又有些不甘。
目光落在她搭在桌面上、指尖微微泛红的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至少让我给你暖手。”
这次轮到闻时月愣住了。
她看着少年窘迫又固执的神情,那双总是带着点桀骜或嘲讽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笨拙的真诚。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嗯”了一声。
郁亭风眼睛一亮,立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她微凉的双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包裹住她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带着点得逞后的自得。
然而这份自得并没持续多久。
晚自习结束铃声刚响,闻时月的好友林薇就蹦蹦跳跳地过来找她。
“月月,走啦……咦,你手怎么这么冰?”
林薇自然地握住闻时月刚从郁亭风掌心抽回的手。
只见闻时月立刻像没了骨头一样软软靠进林薇怀里,声音又黏又糯,带着委屈:
“薇薇,不止手冷,胃也有点不舒服,好难受……”
郁亭风:“……”
他看着那个刚刚在他掌心还安安静静、甚至有些僵硬的女孩,此刻在别人怀里软语撒娇,心里像打翻了陈年老醋,酸涩夹杂着莫名的怒火,灼得他五脏六腑都不舒服。他死死盯着林薇揽住闻时月肩膀的手,眼神几乎要喷出火。
第二天上课,郁亭风明显更加“不安分”。
闻时月正和林薇传纸条,他会突然插话,指出林薇纸条上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林薇回头问闻时月借涂改液,他会抢先一步把自己的递过去,状似无意地说:
“用我的吧,近。”
林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闻时月则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同桌又发什么神经?
郁亭风开始了高频率的主动搭话。
“这道题你会吗?”实际上并不难。
“笔记借我对照一下。”他自己的笔记明明很全。
“明天降温,多穿点。”
闻时月起初只是礼貌性地“嗯”、“好”、“谢谢”敷衍。
后来或许觉得他实在聒噪,又或许是被他那些笨拙的示好磨得没了脾气,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如同对待前后桌同学一般的交流。
但这远远不够。
郁亭风痛苦地发现,闻时月对前排的男生笑时,眼睛会比对他说话时弯得更明显;她会和后座的女生分享零食,互相捏脸,那种亲昵是他渴望却无法触及的。
他在她这里的待遇,甚至连普通朋友都不如!
更要命的是,临近月考,老师宣布月考后要重新调整座位。
郁亭风猛地想起,闻时月之前的几任同桌,在换位子后,几乎都享受到了“断崖式冷淡”的待遇——她似乎有种特殊的“同桌刷新”机制,一旦不再是同桌,关系便自动归位到普通同学,甚至更疏远。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慌了神。
他绝不能让自己也成为“前任同桌”中的一员!
必须做点什么。
机会在一个周五的放学后降临。值日生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还在整理书包的闻时月,和故意磨蹭到最后的郁亭风。
夕阳的余晖将教室染成暖橙色,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闻时月拉上书包拉链,正要起身,郁亭风却突然挡在了她课桌前的过道上。
她疑惑地抬头看他。
少年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脸部轮廓有些模糊,但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干涩,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恳切:
“闻时月,对不起!”
闻时月微微一怔。
“为我之前说的那些混账话……道歉。”
他语速很快,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