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过了一会儿,她才动作极轻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发丝从那隻小手中抽了出来,转而将自己的食指递了过去。
  那只温暖柔软的小手立刻放弃了头发,转而紧紧攥住了她的食指。
  那力道对于闻时月来说微不足道,却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和信任,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相触的皮肤,悄然渗入她的血脉,让她一向冰冷的指尖也仿佛有了温度。
  孩子在气球的环绕和闻时月指尖的“安抚”下,渐渐显露出疲态。长时间的户外活动和情绪兴奋消耗了他本就有限的精力。
  他开始一下一下地打着小哈欠,蓝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最终靠在闻时月胸前,攥着她的手指,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他身上淡淡的、属于婴儿的奶香气,混合着闻时月周身若有若无的冷冽玫瑰信息素,在两人之间萦绕不散。
  第35章 二周目第三十五天
  “东西拿到了吗?”
  凯撒躺在床上, 一只手掀开金色的帘子,一直白皙的手,青色的青筋在上面蜿蜒, 徒生出几分病弱来。
  他把怀里的婴儿襁褓, 递给一旁的侍卫, 那襁褓里, 根本就没有婴儿, 只有一个婴儿娃娃而已。
  凯撒沙哑的声音横着儿歌,倒真像是在哄怀里的孩子, 平白生出几分诡异来。
  “拿到了,陛下。”
  侍从将东西递到凯撒手里,凯撒摩挲着手上淡金色的发丝,和那张只隐约露出一小半脸的孩子, 却也能见的像极了他。
  那是上次闻时月与沈确带着孩子出去玩, 他派人跟着,在他们身后小心翼翼收集到的。
  另一份样本,来自他自己梳子上的落发。
  沈确的私人实验室, 他动用了埋藏最深的暗线,送去了这两份样本。
  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样本a与样本b亲权概率大于99.99%。确认存在直系血缘关系。】
  每一个字都一点点刻在他的心上。
  那个孩子, 那个被闻时月以出生就死去为由带离他身边的孩子, 果然是他的亲生骨肉!
  是他忍受了非人的孕期折磨和分娩险境, 才换来的孩子,是他和闻时月的血脉, 却给闻时月和郁亭风的婚姻做了嫁衣!
  怒火、被欺瞒的痛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得知孩子确是自己血脉后的复杂悸动,在他胸腔里翻涌、冲撞。他需要答案,立刻,马上!
  当闻时月像往常一样, 在傍晚前来“探望”他时,凯撒强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情绪,靠在床头,状似无意地提起:
  “沈确最近似乎很忙?连例行来给我检查身体都匆匆忙忙。”
  他语气平淡,目光却紧锁着闻时月。
  闻时月正拿起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军部有几个新的生物项目需要他把关。”
  “是吗?”
  凯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我还以为,他是在忙着照顾那个孩子。”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观察着她的反应,
  “说起来,那孩子……我看着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尤其是那头淡金色的头发,在帝国贵族里,倒是不多见。”
  闻时月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也许郁家祖上有金色头发的,也许是基因出现了改变,发色说明不了什么。”
  她的冷静,她的否认,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凯撒的理智。
  “说明不了什么?!”
  凯撒猛地坐直身体,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但他顾不上了。
  他死死盯着闻时月,声音因极力压抑的愤怒而颤抖,
  “闻时月!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他将那份藏在枕下的dna检测报告狠狠摔在床榻上,纸张散落开来,那行【确认存在直系血缘关系】的结论,刺目地映入两人眼帘。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凯撒和你的血脉!”
  他指着报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把他从我身边夺走,用各种借口阻挠我见他,现在甚至想彻底抹杀他和我的关系?!闻时月,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不是连这个孩子,也要变成你权力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长久以来的猜疑、生育后的虚弱与不安、失去孩子陪伴的痛苦、以及对闻时月冷酷手段的恐惧,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闻时月的脸色在报告摔落的瞬间沉了下去。
  她看着情绪彻底失控的凯撒,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只剩下冰封般的寒意。
  “是又如何?”
  她没有否认,反而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这个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也流着我的血,他是帝国的继承人,他的未来,由我来决定。”
  “由你决定?!”
  凯撒赤红着眼睛,几乎要扑过去,
  “你凭什么?!我是他的父亲!是我生下了他!”
  “父亲?”
  闻时月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讥诮,
  “一个自身难保、连皇宫都出不去的‘父亲’?凯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能给他什么?一个朝不保夕的皇室头衔?还是一个随时可能被政敌颠覆的所谓‘正统’?”
  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入凯撒最深的痛处。
  “我能给他安全,给他力量,给他一个真正由他掌控的未来!”
  闻时月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而不是让他像你一样,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你……!”
  凯撒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小腹处甚至传来一阵因情绪过于激动而引起的隐痛。
  他指着闻时月,想要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她的冷酷和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简直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他最终只能嘶哑地吼出这一句,充满了绝望和无力感。
  闻时月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冰般的冷硬。
  “随便你怎么说。”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
  “这个孩子,我会按照我的方式来培养。至于你,凯撒,好好当你的‘陛下’,别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厚重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凯撒颓然地瘫倒在床上,散落的dna报告纸张刺眼地躺在他身边。
  他伸出手,紧紧捂住阵阵抽痛的小腹,另一只手无力地抓住床单,指节泛白。
  孩子是他的……可他却连承认和靠近的资格,都被那个冷酷的女人无情剥夺。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闭上眼,眼角终是控制不住地滑下滚烫的液体,没入柔软的枕头,消失无踪。
  殿内只剩下他压抑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那份如同诅咒般,证实了血脉却又隔绝了亲情的检测报告。
  “元帅,不好了,凯撒陛下要跳楼。”
  凯撒跳楼的消息传来时,闻时月正在签署处决令。
  笔尖在电子屏上划出裂痕,她抬头看向寝殿方向的监控画面——
  那人正站在百米高的楼顶边缘,狂风吹得他睡袍猎猎作响。
  闻时月切断通讯,军靴碾过满地文件。
  当她冲破天台门时,凯撒正把半截身子探出栏杆,金色长发在气流中翻飞如旗。
  “你清楚我的耐心,跳啊。”
  闻时月停在几步之外,指尖摩挲着配枪,
  “需要我教你怎么落地才能确保死亡吗?”
  凯撒回眸一笑,孕后消瘦的脸庞在月光下白得骇人:
  “我查过了,这里是最容易跳下去就死掉的位置。”
  他松开一只手,身体随着风而轻轻晃动,
  “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在下面接着我?”
  “疯子。”
  闻时月终于向前逼近。
  “是你们逼疯我的!”
  他突然嘶吼,眼泪混着血丝从眼角滑落,
  “把我的孩子养在实验室里!让他管郁亭风叫父亲!闻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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