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朝代更替,总有些文人臣子自守风骨,不愿做亡国奴,而与国共生死。
齐敬儒就是在国亡当日于家中服毒,墨无痕找见他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便命人厚葬了他。
楚兰韵闻言,道:宋青时给我写信,说是齐大人劝他莫要读书把自己给读迂腐了,他思虑一夜,才做出了决定。可齐大人自己为大齐付出了一生,自觉失职才致使国亡,便
竟是这样!楚宜笑没想到背后竟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劝说他人者,自己未必不会钻牛角尖,墨无痕在信上没提,也不知是漏了还是不知道,宋青时给你写过信?你俩还有往来?好二姐,你都不跟我说,我还是不是你的亲亲妹妹了!
楚兰韵挣开她往前走,也没有很频繁,统共才来过两封
都写了两封了!他是要干嘛!
我们就是朋友,你别多想。
朋友?我也是他朋友,怎么就不见他给我写信呢?
踏着月光,嬉笑的话音逐渐远去,回响在空旷的长街。
直到她们走远,一块馄饨铺子立起的木牌后,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
第110章 火药 少夫人行事,真是每次都出乎臣
翌日凌晨, 夜如泼墨,城门守兵换班之际,一声嘹亮迫切的哨声刺穿长空,紧接着战鼓擂动, 将所有人从美梦中唤醒。
楚宜笑几乎是应激似的一骨碌从床上弹起, 柳桃!是敌军攻城了吗?
柳桃就歇在外间, 边穿衣裳边往外走,少夫人稍等, 奴婢出去探探。
再睡是不可能了, 楚宜笑下床穿衣,取了根淡紫色布条扎好发,凉水随便抹一把脸醒了醒神, 便冲出门去, 柳桃刚好从街上回来。
夫人,郭戎率军叩城, 冲城车已快撞到城门跟前了。
上次冲城车压根没照面, 这次他们倒是急了许多,挑了个人困马乏的时间直接攻城,看来是想速战速决。
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楚将军已带人上了城楼, 贺兰姑娘与贺兰公子也已准备妥当,带着义帮的弟兄从小路往山里去了。
成。再拖两刻钟等他们就位,就可以上火药了。
楚宜笑去前厅随手拿了个包子,叼在嘴里, 边走边吃。
长街之上,打着火把的士兵列队匆匆赶往城门,燕军攻的猛,他们有大型投石机, 轰隆隆砸上城墙,碎石声震天响,脚下土地上的沙砾都在跟着震颤。
不时有士兵中了流矢被抬下城楼就地诊治,伤员靠着城墙内侧哀嚎呻/吟,城中的大夫医女有一个算一个,齐齐上阵,楚宜笑于前线无所助益,就挽起袖子帮着提一提药箱递一递伤药。
有个青衫医女白纱遮面,正蹲在一个右胸中箭的伤员边,一手按住出血口,一手为伤员裹着纱布,感觉到身旁有人蹲下,她头也不回道:劳烦递下止血散。
药瓶上都有文字标记,找起来不难,楚宜笑拔开瓶塞,上前一步,大姐,你上药,我来包扎。
楚兰月闻声一愣,楚楚?
我不是楚楚,我叫楚宜笑,大姐可别再记岔了。楚宜笑接过纱布,把药瓶塞进楚兰月手里。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楚兰月很快回神,她手上有数,轻点瓶身,薄薄一层药粉撒的极是均匀,一点也没浪费。
楚宜笑是个包扎能手,两三下包扎好,最后打了个蝴蝶结,转眼楚兰月又去包扎另一个断臂的伤员,污血染脏了她整洁的衣衫,她浑然不觉,曾经那个裙子沾了星点尘灰都要发上好大一通脾气的大小姐,已经再看不见半点影子。
楚宜笑跟过去,继续给她打下手。
楚兰月淡淡道:你是少夫人,未来的皇后娘娘,我可不敢使唤你。
楚宜笑才不听她说的话,挑了把剪刀递过去,楚兰月恰好回头想找把剪刀剪去伤口周边翻飞的皮肉以便缝合,正巧楚宜笑就递了上来,这默契,不由叫她生出一种心有灵犀的恍惚。
那你就还是把我当你妹妹好了。楚宜笑冲她一笑,露出弯弯的虎牙,姐姐使唤妹妹,天经地义。
冲城车撞上城门,心尖也跟着颤动。火把发出的光芒摇曳在她的身后,淡淡光辉洒下,模糊了她的轮廓,一切都是那么温柔。
楚兰月心神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很快便转过头去,白纱遮住了她大半的脸,看不出是何表情,剪刀却是被她接过去了。
少夫人!有小兵来报,两位贺兰将军均已就位,楚将军叫您上城楼观战!
楚兰月头也不抬道:你快去,别杵在这儿耽误我救人。
明明是不想叫她为难,语气却这么差。楚宜笑弯了弯唇,让柳桃留下协助楚兰月,自己随着小兵上了城楼。
有火把照亮,一眼望去,燕军大半的兵力已集结在投石机的射程范围之内,只有余下的小部分避在远处,正是贺兰玉姐弟埋伏之地正下方。
轰隆!巨石砸上城墙,溅起无数碎片,楚廷赫一把按住脑袋让楚宜笑缩在城墙下。
姑奶奶,这儿是战场,找地方避避成吗?
楚宜笑双手合十致歉,第一次见,被吓住了。
楚廷赫揉了她一把脑袋,吩咐道:众将士听令,取火药!
很快,城楼上的小型投石机被一颗颗黑黢黢的铁疙瘩填满,投掷的动作带出一道道黑色弧线,另有小兵空手往远处投掷。
丈八单手搭在眉间,远眺火药落地的地点。
燕军显然是被这些莫名其妙的铁疙瘩砸到懵,有好奇者甚至抱了在手中看。
投掷还在继续,丈八一声令下:火油准备,弓箭手准备!
火油自城楼倾倒而下,地势北高南低,城墙位于高处,火油流淌而下,箭头燃火射出,坠地的刹那,火与油相接,火花迸溅,轰得一声大火冲天,无数根引线瞬间点燃,滋啦滋啦,烧至尽头,砰!
由近及远,火树一棵一棵拔地而起,持续引燃远处的火药,映亮了夜空。
哀嚎声连绵不绝随着热浪翻滚,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被冲散,城楼之下,乱成了一锅粥。
一刻钟后,爆炸声渐止,零星火苗还在燃烧,满地狼藉,不忍直视。
初代火药威力没那么猛,虽然经楚宜笑提醒了后人总结出的一硫二硝三木炭的配方,但是硝石纯度如何提高她跟丈八都一筹莫展,因此伤害值较低,炸死的人不算多,多数是被炸飞的铁片所伤。要是再发展上个一百年,就今天这么一通乱轰,估计燕军连个渣也不剩了。
燕军哭喊着撤退,缺胳膊少腿的相护搀扶,到底也是同胞,看他们受罪,楚宜笑心底抽痛,但也不得不告诉自己,这就是战场,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城中的人。
城门大开,楚廷赫与薄云义一马当先率军清扫残兵。
两日后,消息传至燕京城外,墨无痕视线在火药二字上停留许久,无义啄着碗中粟米,时惊风按剑在旁静候。他本是临时有事要奏,不想正好碰见无义送来的信,刚打算回避,就见墨无痕递来一张纸。
看看吧。
时惊风接过,略扫了眼,良久才说出一句:少夫人行事,真是每次都出乎臣的意料。
墨无痕望向窗外浓墨般的夜空,两万燕军,战损八千余人,而玄鹰军死伤不足百人。
燕军战损的八千余人中,有半数是楚廷赫与薄云义带人击杀,另有两成是被炸出内伤,回营后重伤不治而亡,剩下的三成,当场就被炸飞的铁片击穿而死。
但不论怎么看,两军伤亡差别如此之大,都足以让人不得不重视火药的威力。
时惊风眉心微拢,引入火药,往后的仗,估计要换个打法了。
墨色之中破开一点光亮,又是一夜未眠。墨无痕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数月来悬着心稍稍落了地。
目前来看,墨瑾宣在她手里可没讨到半分的甜头。
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时惊风道:已妥。
墨无痕自木架取下自己的长剑,走,我们去逗一逗那胡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