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时惊风哪儿还有心思吃,嘴角紧绷着,摇了摇头。
  刘场长大步上前好兄弟似的揽过他的肩,咋突然客气起来了呢?咱们的操练可是一样没落下,偶尔放纵一会儿,以后主子问起来那也没得怪罪
  时惊风重重咳嗽了声。
  你喉咙怎么了?伤风了?刘场长不明所以,这儿可没大夫给你瞧病。
  偏偏薄云义端着碗茶过来凑热闹,矿上无酒,薄云义只能以茶代酒,谢过时大人。
  眀熠紧随其后,若非大人与少主,咱们也没办法提前得知消息遣散大半学徒,只怕眼下来这矿上受罪受辱的人更多。少主不在,我与大当家先谢过大人!
  知道萧遇要对武馆动手,墨无痕提前与薄云义通了气,但所有人都解散太过显眼,两人商量一番,叫那些家中有亲人的学徒归家,免得叫家人担心,剩下来的,全是些无家的孤儿。
  薄云义与明熠说个不停,时惊风的眼睛都快挤酸了,心里开始呕血。
  这些个人,怎么就看不懂暗号呢?楚三姑娘还没开始问呢,自个儿倒是先吐了个干净!
  刘场长忽然喊了一声,小侍卫,跟时大人一块儿来的吧?来来来,过来吃一口!
  时惊风从不会带无关人等来此,所以刘场长以为藏在树后面的那个小侍卫也是墨无痕的人。
  待楚宜笑走近,刘场长笑着打量她一番,小侍卫长得挺清秀嘛,小娘们儿似的。
  薄云义与眀熠却是认得。
  楚三姑娘!
  刘场长顿时严肃起来,嗨呀,瞧我这眼瞎的,原来是楚三姑娘。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看他这模样,楚宜笑就知道,墨无痕手底下的人,大概都或多或少知道她。
  刘场长好啊。
  楚宜笑一个眼神把时惊风的话杀回肚中,迈步走到火堆旁坐下。
  早有人拿了小刀片好一碟羊腿肉奉了上来,楚宜笑微笑着接过,捡了片肉来嚼,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汁水迸溅在唇齿间,羊膻味并不是很重,空口吃也吃不腻,鲜美异常。
  好吃。
  她招呼着大家坐下,可能是墨无痕素日里管理严格,自从她来了以后,就像领导视察工作似的,其他人都围着她,没一个敢坐。
  放松些,我又不吃人。之前时常听少主提起大家,刚好今日能脱身,就央着时大人带我过来看看,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大家帮忙。
  谎话张嘴就来,眼都不带眨一下。想到自己就被这么给骗的,时惊风胸中郁郁,狠灌了一大口茶。
  楚宜笑话说的客气,众人一下就被未来少夫人的平易近人打动得一塌糊涂,刘场长带头坐了下来,倒茶端碗,像要拜把子似的。
  姑娘放心,等到金陵城大乱之时,我等必定不负少主所托,护姑娘平安!
  时惊风听了直拍脑袋,楚宜笑却笑得愈发灿烂,不知诸位可有应对之策了?
  刘场长看向时惊风,时局变幻莫测,少主离京时说让我等听时大人指挥。
  哦?这样啊。方才来的路上时大人怎么说不知道呢?
  时惊风汗如雨下,楚宜笑点到为止,转头招呼大家吃肉了。
  薄云义就坐在她的左手边,旁人哄抢着分食羊肉,吵闹的很,楚宜笑借机与薄云义聊道:燕人欲灭大齐,薄大当家可是想好了铁了心要跟着墨无痕?助纣为虐,可不是你的作风。
  听刘场长的意思,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墨无痕就是墨瑾渊,甚至知道日后他会打入金陵,覆灭大齐。
  薄云义并非一开始就是墨无痕的手下,他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齐人,又曾经在离王麾下保家卫国,现在叫他转头攻打自己的国家,多少叫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薄云义扯下系在腰间的外衫穿好,面色有些沉重。
  姑娘以为,谁是纣王?
  楚宜笑一怔。
  他看了眼楚宜笑,墨少主虽然年少,却能礼贤下士,谋略、胆魄更是甚于旁人多矣。他若为君,我等甘愿为他效犬马之劳。至于齐帝他笑了下,想必不用某多言,姑娘也有所体悟吧?
  齐帝昏聩,不配为君。
  萧遇偏执暴躁,难以细致入微,又缺少爪牙耳目相助,极易被蒙蔽双眼,决策常有偏颇。
  两任君主都无大才大德,相较之下,扶持墨无痕夺位,至少能看见个光明的未来。
  薄云义拿过一根细铁签剔了剔牙缝,改朝换代又不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大齐烂成这样,也该让位了。
  大齐北燕本为一体,在薄云义他们的心中,什么亡国的耻辱或许根本不存在,顶多就是兄弟间关起门来打仗,谁赢谁输而已。
  要是把墨无痕换成羌吾王子,楚宜笑敢说,薄云义必定第一个冲上去保家卫国!
  天下早晚一统,战乱早晚要起,长痛不如短痛,何不趁此一力托举明君上位。
  楚宜笑端茶敬他:薄大当家是个明白人,是我唐突了。
  薄某曾为匪首,并非少主身边跟随多年的心腹之人,楚三姑娘有此一问,实则是关心则乱,薄某明白的。
  他朝楚宜笑投去一个促狭的眼神。
  而且薄某之所以选择投入墨少主麾下,多半也是因为姑娘的缘故。
  楚宜笑闹红了脸。
  什么关心则乱啊!
  谁要关心那个大骗子!
  薄大当家太抬举我了。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薄云义的目光扫视一圈围坐的儿郎,没有姑娘,就没有他们,也没有明氏武学的重建。想当初墨少主肯帮明熠治眼,也是沾了姑娘的光。姑娘大义,姑娘选择的男人,必定值得我等追随。
  楚宜笑抱着脑袋,火光映在脸上,像颗熟透的柿子。
  什么大义啊,她最开始,也只不过是想利用武馆自保而已。
  惭愧。真是惭愧。
  羊肥架不住人多,薄云义抢了最后几块,往楚宜笑盘里添了几块肉。
  对了,姑娘可知,刘欺来了金陵?
  楚宜笑嚼着羊肉想了想,凶帮大当家?他不是死在莽山了吗?
  当时她从义帮手里逃脱,不幸撞上了凶帮,好在萧遇带人救得及时,与义帮前后夹击团灭了凶帮。
  怎么死去多时的人又死而复生了?
  薄云义叹了声,当时现场混乱,谁也顾不上谁,想来是没死绝叫人给救了。
  楚宜笑想不明白,凶帮已灭,他又来金陵做什么?
  薄云义沉吟许久,才道:姑娘可知,他与离王的旧事?
  楚宜笑愣怔着摇了摇头。
  原来这刘欺曾在离王麾下做过一名小兵。
  刘欺幼时丧父,母亲替人浆洗衣裳拉扯他长大,还没来得及享福就病重离世,家里无钱,刘欺被人蛊惑伙同几个街头混混拦路打劫。
  好巧不巧,少年离王刚巧骑马路过,却被几个混混截住了道。
  三五招打完,其他人见势不好扭头就跑,唯独剩下刘欺这个生手,被离王擒拿在地。
  问清缘由后,离王非但没有责怪,还出钱帮他厚葬了母亲。
  再后来,刘欺就投奔到他的麾下,做了一名籍籍无名的小兵。
  随手帮过的一个人,离王不多时就忘了,但于刘欺而言,葬母的恩情,毕生难忘。
  战场上他冲锋在前,永远都是杀的最凶最狠的那一个。
  击退羌吾的战争中,他履立军功,却被军中的一名世家子弟冒名顶替,最后是离王明察秋毫,杖责了那人,赶出军营,还了刘欺应有的荣耀。
  两桩事下来,刘欺对离王从此那叫一个死心塌地,只要离王一声令下,杀人放火他都肯干。
  楚宜笑哑口无言,真是没想到,刘欺竟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只不过这有情有义于旁人而言或许称得上是灾难。
  所以你的意思是,离王派刘欺来京是要有所动作?
  薄云义道:如今的离王,早已不是当年的殿下了。他对当今陛下怨恨已久,此时北燕牵制了大半兵力,是他造反的绝佳时机。刘欺此时来京,必定有所图谋,姑娘跟时大人也该有所准备才是。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