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萧遇胸脯起伏得厉害,他生气,他恼怒,他恨她为何不肯同其他女子一般温柔小意、百依百顺,就连最基本的对夫君应有的敬畏她都做不到。
  但她说的又实在是不无道理。
  想他自诩耳聪目明,能见旁人不能见之事,肯听旁人不能听之言,可到头来竟叫眼前这个小女子毫不留情一把揭穿。
  他才知,原来他已耳聋目昏到连一个小女子的抱怨之言都听不得了。
  萧遇哑口无言,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半字,最后还是汪合庆见事不对,跑进来救场道:殿下,刘嬷嬷已经在偏殿候着了,可要叫良娣现在过去?
  带她过去。萧遇沉着脸道。
  刘嬷嬷是负责选秀秀女验贞的老嬷嬷,楚宜笑猜到萧遇会在意流言,却没想到他竟想出这么个方式来验证。
  在古代,于女子而言,因流言验贞多是一种耻辱,有不配合者,亦有不堪受辱自尽者,萧遇此举,还真是把她当个没感情的物件了。
  刘嬷嬷严肃道:还请良娣宽衣叫老奴看上一看,老奴也好向殿下回话。
  楚宜笑向后一缩,屋里另两名看上去就浑身是劲的嬷嬷便上前一步,看架势只要她不老实,她们就要一左一右扑上来了。
  成大事者,能屈能伸,不就验个身吗!楚宜笑心一横,嬷嬷下手轻点,我怕疼。
  真就叫你验了?萧遇有些意外。
  刘嬷嬷跪着回话,是啊,痛快的很。走时高高兴兴跟老奴道了谢,还托老奴转告殿下,多谢殿下帮她洗冤正身。
  竟是一点芥蒂都没有,寻常女子碰上这个,总要哭一哭闹一闹。她如此痛快便叫人验了身,真是半点羞耻之心也无吗?
  退下吧。萧遇烦躁道,另外找两名靠得住的嬷嬷送去楚府,她也该上上规矩了。
  第57章 初吻 你感受到我对你的非分之想了吗?
  来都来了, 楚宜笑出东宫后,顺路拐去御花园逛了逛。
  亭台楼阁,参天古树,小桥流水, 十步一换景, 朔北万物肃杀的隆冬江南依旧郁郁葱葱, 若非身上棉衣厚重,还真以为是春日降临人间。
  有宫婢引路自然不用担心迷路, 楚宜笑走走停停, 挑了处风景绝佳的水榭歇脚,她倚在美人靠上,右臂垂落, 指尖在镜湖水面划过一道波痕。
  几尾红鲤从远处游来, 啵啵吐着泡泡,见没食吃, 甩尾就走, 毫不留恋,楚宜笑掬起一掌水波向它们,笑骂着真是一群势利眼的贪吃鱼!
  身后有人笑言:楚三姑娘怎还与一群畜牲发起脾气来了?
  楚宜笑接过宫婢递来的帕子擦干手, 许久不见,郡王殿下竟也学小人听墙角了。
  萧佩不怒也不恼,笑容温煦,许久不见, 楚三姑娘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
  楚宜笑也不起身,仰着脑袋直视着他,吃一堑长一智,免得叫人卖了都不知道。
  离州澜郡映月楼, 她无意听见姚重与离王部下的交谈,若非墨无痕与姚茉相助,她那条嘎嘣脆的小命大概率就交代在羌吾了。
  而她之所以被掳,是因为在街上恰好遇见萧佩,又正好对他所说的炒湖鲜心动,店小二问都不问就直接把她引上楼,可见是早得了叮嘱。
  至于得了谁的叮嘱,那就要问彼时恰好不在场的萧佩本人了。
  楚宜笑也是在羌吾时才慢慢想明白,萧佩这个白面黑心的,瞧着人畜无害,实则包藏祸心,打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没安好心!
  指不定寿宴上泼她热水的那个婢女也是他安排的,为的就是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好让她心生愧疚,方便他日后坑蒙拐骗。
  楚三姑娘真是说笑了。萧佩站在檐下,面容藏在暗处,叫人看不真切,墨公子对姑娘那样上心,又怎岂会容忍他人对姑娘下手呢?哦,对了,瞧我说的。
  萧佩上前一步,走至光下,融融暖阳都驱散不了他周身的寒气。
  他挑唇一笑,既邪且魅,墨公子身为东宫幕僚,却对太子良娣如此用心。姑娘说,这要是传出去,萧遇究竟是会信你,还是信那漫天流言啊?
  楚宜笑一拍凳面,你威胁我?
  萧佩那张仿佛生来带笑的唇瓣垮成一条直线,台上的戏子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真面。
  佩与如蔓入宫为质,本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若姑娘不再妄生事端,这些流言自然不会出现。
  你们在说什么呢!贺兰朔大步走来,郡王殿下,陛下命臣随您与郡主殿下往北山走一趟,北山路远,咱们早些出发,争取在城门下钥前赶回来。
  北山葬有离王世子,也就是萧佩那位暴毙宫中的大哥,此去便是祭拜。
  皇帝对离王终究是不放心,就连扫墓都要派贺兰朔跟随。
  有贺兰朔在场,不好显得太针对萧佩。楚宜笑起身福拜道:那就不耽搁殿下时间了。
  萧佩就像怕她转头告密似的,道:姑娘也要出宫,不如同行一段路。许久未见,大家好好叙叙旧。
  楚宜笑自是不愿,架不住贺兰朔那个没眼力见的硬拉着她一起走。
  贺兰朔边走边道:说来也是,你好端端的怎么被拐羌吾去了?你不知道,我阿姐跟你大哥知道以后,急得恨不能连夜骑马奔过去救你,你大哥还因此被罚跪了祠堂。
  被羌人掳去还能须发无伤地回来,楚三姑娘,你真是好运道啊!
  楚宜笑顶着一团乌云跟着他走,贺兰兄被伤成那样还能活蹦乱跳,也真是好运道。
  贺兰朔急了,你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我那是一时失手,失手懂不懂!不过也怨我,小姑娘身世那样可怜,我还把她亡母的遗物给弄丢了
  他一脸的懊恼,楚家小妹,你若日后再见到她,帮我陪个不是。虽然无济于事,但贺兰朔有心弥补,除了这条命,她想要什么随她提,我贺兰朔上刀山下火海也保管让她得偿所愿。
  你还挺惜命。楚宜笑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暗暗记下,等着找机会让墨无痕代为转达。
  贺兰朔尾巴快要翘上天了,那是,我还要留着这条命收复失地呢!
  自宫中归来,丹朱、花娘与凌秀又将她团团围在屋内,昨儿回来太晚,有楚兰韵在她们也不好说话,楚宜笑一早又进了宫,可是把她们给憋坏了。
  丹朱几乎哭成个泪人: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呢墨二公子真是个好人,一见着奴婢,二话不说就派人相助
  花娘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凌秀滴溜溜转着眼珠子道:姑娘能够化险为夷,真是多亏了墨家的两位公子,但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太子殿下慧眼识珠,手底下的人个个儿出色,非但忠心侍主,连主子夫人也一并护着呢!
  凌秀!许是被萧佩弄得草木皆兵了,楚宜笑心头一惊,墨公子救我是他仁义,你这话可乱说不得,要是叫有心人故意曲解那可就糟了。
  凌秀连忙捂嘴,眼中尽是无辜。
  吃完午膳,楚廷赫虽迟但到。
  待他走后,楚宜笑紧闭房门,窝进松软暖和的被窝补了一下午眠。
  用过晚膳,她精力充沛地熬至四更天,待府中上下全部进入深度睡眠后,才蹑手蹑脚推开房门。
  她不喜有人值夜,很早就放丹朱她们回屋睡觉去了。
  避开巡逻的小厮一路小跑来到花园,与墨无痕初见的那片墙根凿有狗洞。
  她爬出去,长街沉寂,店家挂起的灯笼早已熄灭,深浓夜色中,唯有月光铺就的小路延伸向前。
  金玉阁坐落在金陵城中最繁华的地带,楼高七层,檐角铜铃清响,匾额之上金漆描出的金玉阁三字遒劲有力,乃当今圣上亲笔。
  江山管得一塌糊涂的人,文学造诣却极高,只看这字便是独具风骨,可惜入错行了。
  大齐没有宵禁,居民区早已沉睡,酒楼画舫的夜生活方才开启,四处笙歌一片、张灯结彩。
  金玉阁内,一楼歌舞不断,酒客推杯换盏,侍女斟酒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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