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汪合庆身下无根,倒是有人上赶着给他做儿子。
楚宜笑隐约想起来,这位齐帝极为宠幸宦官,晚年昏聩之时更是听信了许多谗言,导致大齐帝国自毁长城,走向灭亡。
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大宦官,似乎也姓汪。
楚宜笑明知故问:你说的汪总管指的可是陛下身边的汪公公?
哪儿能呐,奴婢哪有那本事给汪公公做儿子?奴婢说的汪总管,自然是服侍太子殿下的汪公公。他老人家才是大内总管汪公公的亲儿子呐!
难怪都姓汪。
听他那羡慕至极的语气,想来宫里宦官之中早已形成明确的尊卑秩序,皇帝身边的汪公公便是站在金字塔尖的那一位。
宦官干政气候渐成,已过了她能左右的阶段了。
楚宜笑拍拍腰间的小泥偶,【小统,能帮我查查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不?】
早知道早预防,以免措手不及。
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回复,楚宜笑捏了捏人偶的脸,又问了一遍,回答她的仍是长达数分钟的沉默。
掉线了?
不是吧?
系统掉线她怎么办?不会是无良公司跑路了吧?
她正郁闷不已,一串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美好笑声便钻入耳中。
只见方砖铺就的广场上,有一年轻女子,身披血红大氅,毛绒绒的白色围脖托起一张娇俏美面,一颦一笑都好似带着勾子,直往人心里勾去。
她发丝挽起作妇人打扮,手中一根长长的风筝线向上延伸,连接着一只蝴蝶风筝。
皇宫内苑,肃穆之地,竟有人在此放风筝?
这儿又不是御花园。
看来是背后有人撑腰了。
楚宜笑并不想多管闲事,也并不想结交什么新朋友新姐妹,她催着汪四快些走,省得被女子看见还要停轿多费口舌。
就在她要放下车帘时,便见女子身后不远处大殿的廊柱下,有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侧对着轿子。
白袍乌带,不是墨无痕是谁。
而他正凝视着不远处放风筝的女子,机敏如他,都不曾发觉有一顶小轿路过。
可见看得有多入迷。
难不成是一见钟情了?
墨无痕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有令自己心动的女子也很正常。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却还是有一种难言的烦躁腾地升起,楚宜笑觉得胸口有些闷胀,想撒气却不知气从何来,只恨眼前没有一只不倒翁好叫她打上一打。
真是奇了怪了,她心道,墨无痕喜欢谁,干她什么事,她开解自己个毛线啊?
楚宜笑平复好微乱的呼吸,状若无意问汪四道:那名女子你可知是谁?瞧着面生。
汪四有问必答,是咱们殿下从离州带回来的美人,被陛下瞧中,一封就封了贵妃呢!
儿子给亲爹送美人?萧遇没病吧。
良娣有所不知,自打这悦贵妃入宫啊,陛下去后宫也去得勤了,次次都是贵妃娘娘陪伴,盛宠无人能及!
这悦贵妃瞧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皇帝却往六十奔了,真真是老牛吃嫩草。
突然,某个字眼拨动了敏感的神经,楚宜笑打了个激灵,悦贵妃?哪个悦字?
这汪四难住了,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陛下说,每每见到贵妃便龙颜大悦,所以赐了这个封号。
悦贵妃,月贵妃,究竟是巧合还是
小轿顺着小道走,道路两旁栽有绿植,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一顶轿子藏在其中。
刚好轿子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此时楚宜笑回望的视线恰好与墨无痕正面相触。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穿过枝叶缝隙,三人连点成线,在看清悦贵妃眉眼的那一刻,楚宜笑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她恍惚看到悦贵妃与墨无痕鼻梁以上的部分重叠为同一人。
像,简直太像了!眉眼的形状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墨无痕身为男子生得更为硬朗些,悦贵妃则更多是身为女子的秀气与柔美。
如果悦贵妃再长二十岁,说她是墨无痕的生母亦有人信。
皇帝的盛宠,墨无痕的凝视,没有其他原因,都是因为悦贵妃生得一张肖似墨无痕生母月贵妃的脸!
萧遇不可能不知道背后缘由,带这样一位美人回宫,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所图谋?
可若说图谋,萧遇已是太子,他难道图谋多个庶弟与他争皇位吗?
想不明白。
轿子渐行渐远,自始至终墨无痕都没追随过一瞥目光。
汪四还在讲,这贵妃娘娘还有位胞兄,自从娘娘得宠,她那位胞兄也可谓是鸡犬升天,没几日的功夫已做到从三品监门卫将军了。
说罢,他瞅了瞅四下无人,便低声说道:听说啊,咱们这位监门卫将军,还是屠户出身呢!
妹妹受宠,连做屠夫的兄长都能封官进爵,看来皇帝对悦贵妃这位美人替身十分满意了。
很难想象,当年的月贵妃,该是如何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楚宜笑不禁想到,若是月贵妃没有自尽,若是墨无痕能在宫中平安长大,现在的他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不必隐姓埋名,不必对着仇人俯首称臣,不必虚与委蛇,不必筹谋算计,他会有疼他爱他的爹娘,可以无忧无虑长大,他会成为世上最潇洒最恣意的儿郎
可终究,一切都破碎在了月贵妃自尽那日。
也不知那时的他是怎么个心情。
汪四唱了声落轿,东宫到了。
不同于离王府的精致奢靡,东宫整体的风格便如同萧遇这个人一般,古朴,枯燥,毫无意趣。
花草树木桌椅画屏,每一个家具都摆放在自己的位置,一丝歪斜凌乱都没有,就连废纸篓里丢弃的纸团都是折成方块整齐摞好,不像她,团巴团巴一扔完事。
萧遇刚处理完公务,正仰在椅上单手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头疼得挺厉害。
楚楚,过来。他的声音都浸满疲惫。
楚宜笑向前挪了一小步。
靠近些。萧遇目光似有不悦,来替孤揉揉。
揉揉?哈?
她不会啊!
过来!见她磨磨蹭蹭,萧遇不禁语气加重。
楚宜笑两手一握,不就是揉个脑袋吗,有什么难的!
她走过去在萧遇身后站定,食指与中指并起按上两侧的太阳穴。
轻了。
她稍微加了点力。
还是轻了。
力度又提高一档,指尖边缘微微泛白。
萧遇闭目养神,楚宜笑揉得手都酸了,萧遇还没喊停,再揉下去,太阳穴都要被揉烂了吧!
她正想着要寻个什么肚子痛的借口赶紧跑,就听萧遇道:楚楚许久不来,是手法生疏了,还是不肯尽心伺候孤了?
他仍是闭着眼,声音却低沉,虽然听不出怒意,但这种问话方式总给人一种回答不好就要倒霉的感觉。
楚宜笑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最讨厌揣摩心思,而萧遇总有一种张口就让她恨不能两脚踹上去的本事。
伺候你大爷的!
殿下,有没有一种可能,臣女颠簸数月方才回京,觉还没睡够就进宫拜见,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呢?
她努力让嘴角上扬,假笑得十分明显,萧遇焉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怨气。
你这是在怨孤不曾给你时间好好休息?
楚宜笑:臣女不敢。
孤看你敢得很!
楚宜笑嘴角一拉,殿下这是要跟臣女生气么?要是这样,那臣女以后就专门捡了好听的话说给殿下,叫殿下次次听得舒心。
萧遇眼眸微眯:你把孤当什么了?昏君吗?
臣女不敢,是殿下叫臣女这么做的。
你还敢顶嘴!
看看!你就是不许我说实话!楚宜笑杵在原地梗着脖子,膝盖连要弯一下的意思都没有,遑论下跪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