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妆奁里的玉制首饰碎的差不多了,倒是还有一层暗格不曾查看,但暗格外面挂了锁,丹朱道这层原主从不让她碰触。
楚宜笑也不喜窥探旁人隐私,没办法,只好奔去求助楚兰韵,从她仅有的几件首饰里挑了一支最贵的玉簪送给了贺兰玉。
从衙门回来的第三日,真凶落网,楚廷赫被释放归家。
凌秀一边打着络子一边道:听主母房里的妈妈说,这杀人的凶手啊,是临时从二公子房里拨过去伺候大公子的婢女英儿。她先前有个叫春柳的好姐妹,被二公子瞧上强要了身子。事后春柳羞愤难当,本想刺死二公子再自行了断,不想被二公子逃脱,自个儿也没了性命。英儿一心想为好姐妹报仇,又不想把自个儿搭进去,这才想了这出戏,嫁祸给了大公子。
大公子人多好啊,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就扯上其他人,这心也忒毒了些!丹朱叠完最后一件衣裳,不过好端端的,怎么就招了?
衙役断定凶手善用左手,昨儿个来排查家里惯用左手的下人,英儿胆小,当场就露了怯,被拖回衙门刑都没上就全招了,最后一头撞死在公堂上,可惨了。
花娘坐在窗前绣香囊,闻言念了声造孽啊,转身递了花样给楚宜笑看喜不喜欢,却见她趴在窗框上,半条胳膊悬在窗外,早已晒着温暖阳光睡熟了。
一连下了两日雨,第三日上方才放晴。
久违的晨光撞进帐内时,楚宜笑就被啁啾鸟鸣吵醒了。
她抱着枕头向内翻去,避开刺目的光,不甚清醒地咕囔两声,意识再度沉陷,却在将睡未睡之际被花娘从后拍醒。
姑娘,大公子说趁着今儿天好,要带你出去走走呢。
离州乃后世的旅游胜地,自然风光甚好。御船将在七日后返程,若不趁这两日快些玩玩,日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来。
可是床榻又香又软,她拥着暖呼呼的被窝万分不舍得离开。
心中天人交战良久,楚宜笑终是逼着自己伸出胳膊:花娘,辛苦帮个忙,拉我一把
仲秋之后,朔北万物凋零之际,离州乡野仍旧绿意盎然,放眼望去葱绿一片。
因着刚下过雨,林间潮润,随处可见涌出的清泉自山石间飞泻而下,流水之声不绝于耳。
楚廷赫骑马在前,楚宜笑同楚兰韵乘车在后,一路上楚宜笑的脑袋就没从窗外缩回来过。
好啦,山里风凉,当心染了风寒。楚兰韵倒了盏热茶给楚宜笑。
楚宜笑一口饮下,观此美景,死了也愿意。
净胡说。楚兰韵帮她重新系了系有些松散的披风带子,前些日,阿姐见为你诊脉的换了个陌生面孔,墨公子可是有事?
他外出不在离州。
自衙门归来当晚,墨无痕便派人送了信来,说金玉阁开在北地的铺子出了些事,要他这个少东家走一趟,叮嘱她有事可找墨无言,若有话想说与他,亦可写信找墨无言代为转交。
楚宜笑看完没当回事,立马点了火烛将信毁尸灭迹,心里还纳闷,墨无痕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还特意叮嘱可以直接写信找他。
她能有什么事是非他不可的。
她能有什么话是需要避开墨无言单独说与他听的。
真是奇也怪哉。别是又憋着什么坏心思!
楚廷赫放慢马儿来到车窗边,前头有市集,二位妹妹可要前去一逛?
女子本不该抛头露面,楚兰韵思量着人会不会过于拥挤。今日楚楚叫她出门叫的急,一时间忘记戴幂篱,若是叫乡野莽汉瞧见他们姊妹二人的容貌该如何是好?
她犹豫未决,楚宜笑先叫了好,两眼晶亮亮的,她不好说些扫兴的话,只委婉道:偏僻乡野,鱼龙混杂,恐有不妥。
楚宜笑拍拍她的手,怕什么?这不有我们楚将军在呢吗!
楚廷赫上过沙场,收拾区区几个乡野小贼自是不在话下。
楚兰韵有些懵怔,在她的印象里,大哥是嫡子,与她们的距离极远极远,宛如那天上月,哪怕在家宴遇见也从未有过半句嘘寒问暖,她怎好让他纡尊降贵护她们姊妹二人平安?
她心下惶惶,却听楚廷赫朗日般的浑厚嗓音传来:二妹妹不必忧心,有大哥在,自然保你二人性命无虞。
市集沿河而设,多是村中居民挑了自家种的菜、打的米、养的鸡,过来以物换物。
全镇唯一一家首饰铺设在路的尽头。那里有一片广阔湖泊,水呈碧色,如山间翡翠。
几名钓鱼翁在此垂钓,另有垂髫小儿追逐嬉戏,还有几盏花灯飘于湖面,好不热闹。
一路逛过来,楚宜笑拉着楚兰韵进了首饰铺,姐姐看看可有喜欢的,我赔你支簪。
楚兰韵首饰本就不多,前几日拿了她最贵的一支玉簪,尽管楚兰韵宽慰她姐妹二人不必如此客气,她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不曾想,迈过门槛,铺子里唯一的顾客竟是丈八,她正侧了头去戴左耳的耳饰,右耳已然换好,是只银打的蝴蝶,内置铃铛,摇起来叮当响。
原先右耳那只小小的金耳环平放于桌面,看见楚宜笑他们,丈八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快速捂住右耳,小麦色的脸部肌肉浮现出极不自然的抽动。
她似乎不太想让熟人看见她眼下这副模样。
场面一时僵住,楚宜笑努力忽略到那股强大到难以忽视的尴尬,笑着对楚廷赫说:大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丈八姑娘,要是没有她,我也做不出那张蜡模,更看不出凶手是左手握刀,恐怕你还需在牢里多待几日呢。
原来是丈八姑娘。楚廷赫亦是被眼前这个假小子惊了一惊,没拘泥什么尊卑有别,当场就向穿着补丁衣的丈八拜了一礼。
楚兰韵被楚廷赫的举动惊讶一瞬,视线又在丈八身上兜了好几个圈,便见对方竟然毫不谦虚地受下这一礼。
一时间,楚兰韵有些怀疑,过往所学是否真为立世箴言。
这厢楚兰韵深陷新旧思想的搏击之中,那厢楚宜笑已然扑至丈八面前,像个移动的兴奋剂般,叽里呱啦嘴皮子不停。
那对银蝴蝶很称你,我觉得这对银枫叶也不错,还有这对、这对
丈八,你知道苗族吗?他们的头饰服装可漂亮了,就是这种银制的首饰,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特别适合,穿戴起来一定很漂亮!
她说十句,丈八最多应一句,还多是嗯哦这样的语气词。
不过,她捂着右耳的那只手却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放下来,并试着在外人面前,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容貌,又在楚宜笑的热情推荐下,试戴了所有适合她的耳饰。
最后,她在银枫叶与银蝴蝶间陷入了纠结。
喜欢就都买了呗。楚宜笑凑她耳边,帮我大哥那么大一个忙,我是必须要谢你的,你别推拒,银子我来付。
丈八没再拒绝:那就多谢楚三姑娘了。
谢啥?楚宜笑晃晃荷包,压低声道,这些银子都是从你少主那儿赢来的,嘿嘿。
门外忽地一声震天响,小子!果然是你!
贺兰朔三两步冲上台阶,向外一指:那天是我没尽全力,咱们再打一场!
丈八懒懒扫他一眼,摸起自己的金耳环贴裤兜放好,又去挑选想要戴走的耳饰。
蝴蝶柔美,枫叶与她的短发更为相配,她纠结一小会儿,终是抬手捡起银枫耳坠往右耳上戴。
被她彻彻底底忽视,贺兰朔倒不气,他瞧见荡在耳垂下的银枫叶,发出一声直男来自心灵深处的疑惑:你这个假小子,竟喜欢这些姑娘家家的小玩意儿?
一句话直戳心窝,丈八的动作陡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