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墨无痕的指腹刮去女孩儿的泪珠,太子暴戾,非你所愿。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若不走,船会沉,会死更多的人。我们一起乘舢板走好不好?
可他们有刀
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楚宜笑哼了声:鬼话连篇。
结果场景一转,墨无痕装都不装了,直接开杀,一路护着原主上了舢板快速驶离。
回想起他那句疑似故意把她支开的先走,楚宜笑抽了抽嘴角。
咋的,爱哭的孩子有人护,像她这种的活该单打独斗是吧?
从始至终原主都死拽着墨无痕不放手,一双眼都快哭瞎了。
楚楚,松手,快松手!
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在喊她,还在掰她的手指。
那道声音很好听,如山如岳,很有安全感。
她睡觉一贯这么不老实吗?逮着个人就不撒手?哎,伤口又挣出血来了,把药拿过来,我再给她擦擦。
药膏覆在手腕伤处,冰冰凉凉。
睡得久了有些鬼压床,楚宜笑奋力挣扎几下,才睁开了眼。
窗外日光晴好,碧空如洗。眼睛一时难以接受刺目的光,楚宜笑下意识抬手去挡,却被人握住。
丹朱,那人吩咐她的丫鬟,去把窗子关了。
隔着一层窗纸,光线减弱不少。
楚宜笑歪头,她瞧见了一张脸,是个很年轻的男子,眉宇间却有着武将沙场经年积累的磅礴杀意。
他的鼻子挺而阔,很像楚耀,眉眼嘴巴却生得线条柔顺,刚毅之中平添了几分文人的秀气。
楚宜笑又低头看了看两人交叠的手
可恶的萧遇,你这是挡了原主多少桃花啊!!!
好帅的欧巴。
再看一眼。
男子对上楚宜笑亮晶晶的花痴眼,先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宽大的袖子拂过脸颊,衣凉如水。他的指腹粗硬,生着厚厚一层茧。
不烧了啊丹朱,要不你再走一趟,请墨公子过来瞧瞧?
咳咳咳,不必不必。楚宜笑诈尸式起身,由于起得过猛,脑袋一阵眩晕,男子连忙扶住她的肩,往后腰塞了个软垫。
目前楚宜笑还不是很想见墨无痕那个疑似大骗子,小女子感觉良好,公子不必麻烦,不必麻烦。
男子迟疑地看她良久,丹朱,你快去金玉阁找墨公子一趟,托他再来瞧一眼。莫不是这毒没清干净,怎得连她哥哥都不认得了?
楚宜笑:
哥???
啪嗒,原主的记忆又活了一点。
眼前这位身穿阔袖玄袍的男子正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大哥楚廷赫。
他的生母是楚耀的原配王氏,出身大齐武将里头的老牌世家,家族显赫。
后来南渡时王家的好儿郎为护送皇帝,统统葬送在北燕贼子的屠刀之下。昔日功勋后继无人,王家逐渐没落。
楚耀却早已是皇帝器重的大将军,先前忌惮着王家不敢放肆,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再不管王氏心意,花天酒地肆无忌惮,没多久王氏便郁郁而终。
仅仅半年以后,身为妾室的沈红绡就被扶正。她纵容膝下亲子楚廷霸为非作歹,楚廷赫在家常受排挤,楚耀对这个儿子又不闻不问。
年仅十四的楚廷赫便独自一人离家从军了。
十年打拼,他从一名无名小兵升到了正四品折冲都尉。而沈红绡所出的楚廷霸,不过小了两岁,至今连把刀都还抡不明白呢。
楚廷赫常年带兵在外,甚少回家,故而原主对他记忆并不多,仅有的记忆是只花蝴蝶风筝,后来还被柳姨娘烧了。
大哥?
楚宜笑探身上前,仔仔细细打量这位多年未见的好大哥,直把楚廷赫看得羞红了脸。
是大哥脸上有什么脏污吗,小妹为何要这样
好久不见,我都不记得大哥的模样了,好不容易见到,可不是要好好瞧瞧?
她也有个亲哥,所以跟楚廷赫相处起来十分自然,没有丝毫扭捏。
楚廷赫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怔一瞬,神情有些许动容。
他抚了抚妹妹的鬓发,这次大哥不走了。
不走了?
嗯,不走了。荆州那边的事务已交接完毕,此次陛下召我回金陵,迁至北衙禁军任从三品羽林军副将,还赏赐了府邸。日后大哥会长居京城,小妹若愿意,可来大哥府上住。
啊?楚宜笑一时没反应过来,去你府上住?爹能愿意?
楚廷赫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小妹愿意,来住便是。若有人阻拦,让他来找我。
那我可太愿意了!
楚家人多口杂盘根错节,要是真能去楚廷赫府上住,日后行事会更加方便。
楚廷赫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出小妹,还真是好啊。
楚宜笑笑盈盈伸出小指,我们拉钩,大哥不许反悔!
楚廷赫被她幼稚的动作逗得一笑,却还是配合地伸出小指,一钩。
临走,他说了一句楚宜笑似懂非懂的话。
小妹,你这样,大哥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兄妹俩相视而笑。
日光灿烂,照亮一方小屋,却照不进离王别院的阴幽密室。
冷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离王萧顺负手面壁,面前挂着一把乌漆角弓。他看得十分入迷,就连墨无痕进门都没能得到他半分回应。
角弓位于迎门墙壁的中心位置,在主人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筋盘虬骨,漆裂霜牙。是把好弓。墨无痕道。
萧顺:此弓跟随本王多年,痛击羌吾、退其至樵山以西的那场大战,它功不可没。的确是把好弓。
好弓难求,王爷有福。
故人所赠,本王何其有幸。
离王缓缓转身,他披着一件朱红鹤氅,面容端正。虽已至中年,却不见丝毫老态,一双眼睛更是清亮睿智,仿佛一眼就能洞穿所有的阴谋诡计。
他定定地看着墨无痕,久不作声。
他所站之处,角弓之下,所铺方砖与旁处不同。墨无痕不着痕迹扫了一眼,笑道:怎么,王爷请臣来,只为看看臣的模样?
离王笑了,墨公子真是会说笑,本王邀你来这密室,自是有要事相商。
墨无痕往右侧入座,那里早备好了茶水。
萧顺亲自为墨无痕斟茶,上好的顾渚紫笋,尝尝。
墨无痕端盏,菩提珠串与青瓷相碰,他察觉,萧顺似乎有一瞬的失神。
王爷似乎很喜欢臣的手串?
萧顺神情顿时恢复如常,燕京大觉寺的菩提串,本王年少时曾见过。一晃数十载,燕京沦丧,大觉寺也有生之年,本王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眼中满是眷念,不似作假,片刻后又道: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若墨公子
墨无痕猜到他的话中意,毫不留情打断道:亡母遗物,恐不能如王爷所愿。
萧顺并不恼,反而微笑着,是本王唐突了,墨公子莫怪。
怎会。墨无痕笑了笑,放下杯盏,冲门外道,带进来。
墨无言应声,而后以一根麻绳牵着两个口中塞了布团的人进门。
萧顺笑意更甚,却不看来人,目光仍旧往墨无痕脸上飘。
密室密不透风,时间久了便有些闷。
墨无痕状若无意挑了萧顺一眼,后者回之一笑,墨无痕一时拿不准这位离王殿下究竟要作何,只道:凶帮刘欺,楚耀府上的任管事,王爷不瞧瞧?
萧顺摆摆手,既然墨公子将他们二人交给本王,早一时看晚一时看又有何妨?总不能叫他们跑了。
刘欺抻着脖子哼哼,墨无痕睨他一眼,怎么,迫不及待要叫声爷爷?
刘欺:#*%***
萧顺笑着摇了摇头,仿佛一位看着孩子胡闹的慈父。
墨公子把这二人交予本王,想来是有条件的吧?
墨无痕右眉一挑,既要合作,总要拿出些诚意来。
墨公子想保那位楚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