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墨无痕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砚台与笔,没有桌椅,你叫我怎么写?
楚宜笑拎起裙摆,两腿一盘,面向江面,原地打坐。
这样不就好啦。
墨无痕僵着不动。
大男人不要那么矜持,我又不笑话你。楚宜笑提笔蘸墨,你可要动作快一点哦,一会儿天亮太子醒了,发现你跟我孤男寡女,小心他扒了你的皮。
算了吧,他现在可没那个心思管你跟我。
墨无痕捱着楚宜笑坐下,右肩几乎蹭到楚宜笑的左肩。
你离我那么近干嘛?楚宜笑拧眉看着他。
墨无痕笔头一指远方砚台,近吗?可我还是蘸不到墨。
你不会坐到我右手边吗?
可我觉得这个位置风景更好。
楚宜笑探身把砚台拿到左手边,确定那个无理取闹的能蘸到墨,她向右挪了两屁股。
咱俩现在算好朋友吧?好朋友之间的社交距离,是这么大。你可要记住了啊,要是再靠近点,我怕我误会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墨无痕看了眼几乎能再塞下一个人的间距:
你说太子没空管咱们,是又出什么事了吗?提前启程莫非也跟这件事有关?
先前说是一早启程,结果她一觉醒来,栾州码头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是出了点事。墨无痕在甲板上铺好纸,要不是这点事,昨晚上萧遇就亲自抓你去了。
原来,昨日酉时有村民自田中归家,路过一小树林时发现了一只皮箱。他以为是天降横财,赶忙叫了家里人抬回家,忍到戌时末夜深人静才打开。谁知金银珠宝变成了尸块,他吓得不轻,立马报官。
彼时萧遇刚从衙署返回,见楚宜笑还未回船,青霜亦不在。他疑心顿起,叫来时惊风了解来龙去脉。若非衙署派人来请,萧遇当真要亲自前往青霜家问罪了。
后来萧遇返回衙署,在皮箱箱盖上发现了一个凶字。
又是凶帮?楚宜笑差点摔了笔,凶帮残害百姓至此,这么多年朝廷就不管管吗?
墨无痕边写边道:你想让朝廷管?
楚宜笑:不然放任他们祸害人吗?
墨无痕将笔一放:栾州尚且如此,离州匪患更甚。萧遇挂念离州,又怕当地官员上欺下瞒,这才决定半夜启程,在对方未察之时探听些消息。
这样啊
楚宜笑心道,真没想到萧遇还有这样一面,本以为他就是个何不食肉糜的废物太子呢。
天际泛起一线青色,楚宜笑扔下笔,问:你写好了吗?
好了。墨无痕往右一瞥,这是符咒?
不错!楚宜笑大大方方展示给他看,这叫起风符。
你还会画这东西?墨无痕表示怀疑,弯弯绕绕那么复杂,除了道士,寻常人别说画,分辨符咒之间的区别都很难。
楚宜笑骄傲地一仰脑袋:我自有高人指点。
这个高人自然就是系统了。她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系统真就把起风符的图样呈现在她脑子里了。
来,你跟着我一起折。楚宜笑将长方形的纸对折,三两下折出一只样式最简单的纸飞机。
墨无痕大约是动手能力不行,总是折错,楚宜笑反复折了几次演示给他看,最后实在忍不住直接上手去教,奈何某个手残人士坚持要自己折,说是心诚才能让亡母听到他的声音。
平阔江面上,磅礴晨雾向四周流泻,一轮赤红的朝阳缓缓升起,云层镶了金边。
光芒一点一点照亮船尾,照亮凑在一起、专注折着纸飞机的两颗脑袋。
两人间的距离逐渐由一臂缩至一拳、一指
楚宜笑总共拿了二十四张纸,除去两人用掉的,她拿剩下的二十二张做了演示,才终于教会墨无痕艰难折完了他自己的那一只。
你故意的吧?楚宜笑对自己的教学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擅长这个。墨无痕回答的理直气壮。
楚宜笑心道三岁小孩都会折的玩意儿还扯上术业有专攻了?
看好了。她两腿一蹬站起来,朝着自己那只起风符纸飞机尖端哈了口气,向后撤身,手臂用力,淡黄色的纸飞机迎着朝阳平滑升空。
就在飞机脱手的刹那,骤然风起。楚宜笑高兴叫道:墨无痕,快快,起风了!
墨无痕学着楚宜笑的样子,纸飞机顺利飞出,乘风而上,于半空打了个旋,逐渐远去,终在刺目晨光中缩成一个亮着金芒的小点。
他听见,身旁女孩儿迎着光对他说:起风上行,希望它可以把你的想说的话,送到你母亲身边。
原来那张起风符是为他画的啊。
要不要比一比看谁飞得远?楚宜笑朝墨无痕晃一晃手中的纸飞机,还有二十二只纸飞机,能比十一轮,每次输了的人给对方五两银子怎么样?
你有银子?墨无痕挑眉道。
我不会输。楚宜笑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从小到大,从无败绩,所向披靡!
裤衩时代的孩子王,凭着一手精湛的纸飞机技术收获一群前呼后拥的小迷弟。
是男人就有胜负欲,更何况是墨无痕这种从小到大样样出挑的人。他点点头,可别大言不惭负债累累。
一刻钟后。
墨无痕取出荷包里最后一锭银子,面无表情拍到楚宜笑手里。
看着某人乐得合不拢嘴、一锭银子一锭银子细数丰硕战果的傻样,墨无痕摊摊手,认输。楚三姑娘厉害。
那是!某人毫不谦虚,少主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能与我一较高下!
终于有钱还给时惊风了。楚宜笑呼了口气。
天亮了,有宫婢端着铜盆、茶水往楼上走,伺候各位主子起身。
楚宜笑怀揣着胜利的果实,满脸笑容往回走。折腾这么久,她有些困了,打算先回去睡个回笼觉。
忽然,有股苦涩的药味飘入鼻腔。
太子生病了要吃药吗?楚宜笑问墨无痕。
墨无痕道:那是避子药。
对上楚宜笑懵懂的眼神,墨无痕解释道:萧遇昨夜点了人侍寝,嫡子未出,他岂能容忍庶子的降生?
刚上三楼,迎面就撞见一素衣宫婢将那碗避子药一饮而尽。楚宜笑认得她,是那日她被太子罚跪,帮她说话的那个素衣宫婢。
良娣,墨公子。素衣宫婢福身行礼。
墨无痕稍一点头,白玉姑娘。
白玉笑了笑,朝楚宜笑道:殿下昨夜歇得晚,如今尚未起身。良娣不妨先回去,待殿下醒后再来请安。
本也不是来请安的。
墨无痕将楚宜笑送回房内,分手时,楚宜笑忽然问:避子药吃多了,白玉姑娘日后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吗?
不论日后出宫嫁人还是被太子收为侧妃,对白玉这样一位古代女子而言,孩子就是依靠。先前白玉帮她说过话,她自是希望这个好姑娘能在乱世之中有个好结局。
墨无痕正色道:因人而异。之前有个妇人,饮药五载,后来断了半年便身怀有孕。可也有人不过饮了三次,便再无生养。
楚宜笑追问:那个饮药五载的妇人生的孩子健康吗?
她甚至想问是否四肢健全。是药三分毒,饮药五载母体尚且孱弱,难保小孩儿无病无灾。
墨无痕却道:不知。
楚宜笑略一想,难道是母体过于孱弱,孩子都没保住?
不是。
不知谁家的雄鸡报晓,一声高亢啼鸣刺破苍穹,在一派幽静的山野间格外嘹亮。
五个月的时候,妇人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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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身似孤云任去留出自宋陆游《解嘲》
第33章 木莲佩 兄弟,强扭的瓜不甜,咱们不
月贵妃, 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