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不。墨无言道,要不是我,那位楚三姑娘坟头草都有两丈高了。少主你走的第二日,楚家那位大小姐就派了心腹婢女芳草在晚膳里下毒。你能猜到是什么毒吗?我保证你绝对猜不到。我都不敢相信,世上竟然会有人蠢成这样,派自己的婢女明目张胆去下砒霜!啧啧啧
哪儿来的砒霜?墨无痕问。砒霜这等毒物,除非早有预谋,否则绝无可能出现在守备森严的御船上。但若是早有预谋,又为何要等他走后再下手
少主可要彻查?
查。墨无痕稍一想,你先去沈红绡那里看看。
墨无言应下,楚兰月那里,少主可要给她点教诶?那不是楚三姑娘吗?她她什么时候跟青霜那么要好了?
远处,甲板木栏之下团着一青一红两道身影,一盏四角宫灯点在两人中央,青霜不时抹一把眼角,楚宜笑适时地帮她把遮了眼的碎发拂去耳后。
你再盯盯,看她又要作什么妖。墨无痕目光一顿,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至于楚兰月也是时候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了。
阴冷江风呼啸而过,晨光挣扎出地平线开始吞噬漫漫黑夜。
谁也不曾知晓,死神曾于无声无息间,与他们擦肩而过。
卖包子嘞热腾腾的包子两文钱一只,五文钱三只,不好吃不要钱哎你这个小贼,偷上隐了是吧,老子昨儿是没逮着你,今儿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楚宜笑放下车帘,对着墨无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神医也是要睡觉的啊墨少主,你就不怕我被起床气气得毒发身亡了吗?
你再多睡会儿,早市就该散了。墨无痕笑了笑,自车窗接过随从递来的包子,随口吩咐了句,叫他们替那小贼平了账。
楚宜笑咬口包子,软乎乎的,露出绿油油的馅。
包子都是素的,我的命好苦哎,等等!愁云惨淡的眼睛突然神采飞扬,刚才你说早市就散了?你是来带我逛早市的?
目光扫过少女鼓囊囊的可爱脸颊,目瞪口呆的神情下,是即将喷薄而出的喜悦。墨无痕假装没看出来,逗道:不过某人好像并不领情,正好我也有些累了,不如回去唔
楚宜笑一掌捂住了他的嘴。
早市沿江而设,不少赤膊伙计在码头搬搬扛扛,另有些小商小贩挑着扁担行走吆喝,本就狭窄难行的小道今日又因太子的到来拥挤翻倍大家伙儿都起了个大早来一睹天颜。
怎么到哪儿都堵车,见了鬼了
楚宜笑等得不耐,啃完最后一口包子跳下车。目光所及之处,数辆华美车驾停在江岸边,正有大腹便便的当地官员点头哈腰引萧遇、楚耀等人上岸休憩。
贪官。楚宜笑暗骂了声。
围观百姓十之八九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看样子,他们身上刮下的油脂,全贴到父母官身上去了。
口无遮拦。身后响起墨无痕的声音。楚三姑娘能活到现在,真令人惊讶。
楚宜笑回头扔给他一个彼此彼此的微笑,墨少主谎话连篇,太子都敢骗,能活到现在才更令人惊讶吧?
什么神医,什么除无枝花外的其他解药,太子真是被墨无痕卖了都不知道。
说实话,我都怀疑我身中剧毒这件事,是不是也是你别有用心的谎话了。
那你可以选择不信。墨无痕转身往早市深处走去,对你,我可从来都是实话实说的。
哦楚宜笑拖长尾音,那小女子还真是荣幸。
古往今来,逛市集与逛商场都是一个道理,乐趣在逛不在买。
瓜果鲜蔬、糕饼首饰楚宜笑宛如一只花蝴蝶翩然自在。
小姑娘今儿穿了粉紫的衫裙,一抹鲜艳的红束带勾勒出纤细柳腰,象征身份的玉佩挂在腰间,青色的穗子在风中飞扬。临行前太子千叮万嘱的兜帽,早就因为过于遮挡视线而被楚宜笑扔给了墨无痕。
民间手艺人手编的草帽稀奇得很,楚宜笑挑中一顶往脑袋上一扣,十分娴熟道:这顶不错,墨公子
墨无痕嘴角一抽,麻木地摸出五文钱递过去。
就在刚刚过去的半个时辰,他已经左提凤梨酥,右握大风车,倘若那身价值不菲的衣裳能再亲民些,说他是楚宜笑的随从也有人信。
也不知是多久没开张了,做成这一单,老头儿格外高兴,黑黢干瘪的脸上笑出了褶。
小姐打外头来吧?
老伯看出来啦。楚宜笑笑眯眯回道。
小姐长得跟仙女儿似的,老头子之前要是见过,哪儿能忘啊。
他站得有些累,挑了一块平坦些的石头坐下,随手捡起旁边的折扇扇风。
这老头是个怪人,扇风用的是乡下很常见的大蒲扇,扇面破破烂烂,几乎只剩了扇骨。
楚宜笑怕出口冒犯,没敢多问。
老头边扇风边道:姑娘啊,像咱们这种穷乡僻壤、朝廷都管不到的地方,山匪可是猖狂的很呐!趁天明快,赶紧逛逛,入了夜,可就别往外跑了昂。
楚宜笑讶然:山匪?
可不是?老人家长叹一声,咱们栾州闹匪患很多年啦,谁让咱们没有个像离王那样害,扯多了。老头子瞧姑娘是个心善的,姑娘记着,日后撞不见最好,要是撞见喽,甭管是义帮还是凶帮,你都只管跑。他们说的,一个字别信!
不等楚宜笑抛出十万个为什么,墨无痕迈步上前,目光盯着老头,不知为何,瞧着有些森然。
多谢老人家告知。不过我家小妹金枝玉叶,出门在外皆有护卫随侍,想来不论碰见谁,对方都只能是灰溜溜逃走的下场。
你家小妹?楚宜笑边走边看着墨无痕,脸上肌肉微微扭曲,显然是实在忍不住想要捧腹大笑了。
地势逐渐升高,最拥挤的一段路已经过去了,摊贩以及行人数量都骤然减少。
墨无痕木着一张脸往前走,时惊风等名为护卫实为监视的太子府兵默默跟在身后。
你都叫我小妹了,我再叫你墨少主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然以后我改口,叫你
楚宜笑眼睁睁看着墨无痕的耳尖有白至红,偏他还装模作样强装镇定,甚至还偏头笑问道:叫我什么?
叫你个大头鬼!楚宜笑正了正帽檐,哼道:休想占我便宜。
墨无痕:
楚宜笑本就是想着逗他玩玩,墨家哥哥这四个字太过亲昵,说出来总有点怪怪的。
她大步向前走,没有看到墨无痕眼中闪过的一抹失落。
人家老伯就是好心提醒一句,你道个谢得了,说那么多干嘛,我寻思着人家老伯也没得罪过你吧?
墨无痕神色复杂地看着身边人,楚三姑娘,你觉得,那个被你称作老伯的人,难道没有一点可疑之处吗?
啊?楚宜笑一愣,没有哇,感觉很正常啊。难道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大块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缝隙间,有不知名的小花儿开得正好,粉色花瓣娇小可爱。
然而,哗
一辆马车碾过。
时惊风将手里大大小小的纸包锦盒放进车厢归置好,才道:楚三姑娘,墨公子,人来人往的,还是车上安全些。
前方是上坡,绣花鞋子鞋底薄,走多了累脚。楚宜笑正好也不想走了,欣然接受了时惊风的提议,提裙上车,却在掀帘的刹那,目光突然定格在远处拐角的人群。
只见灰扑扑的布衣之中,那身浅绿锦衣简直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墨无言?
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什么,顺着他的移动方向看去,十来名女子排成一列,镣铐连接着她们的手脚,脖颈套着项圈。
人贩?
队伍在为首那名男子的指挥下,很快向右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人群也自此分流,大多朝着市集延伸的左前方行去。唯有墨无言,毫不犹豫地向右奔去。
墨无痕见她卡在半路一动不动,怎么?
楚宜笑猛地回神,我好像看见墨无言了。
墨无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刚好看到拐角处消失的衣袍一角,是他吗?晨起金玉阁的账目出了点问题,我留他在船上对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