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楚宜笑冲着墨无痕一挑眉,下巴朝天一抬,那神情,明明白白写着老子爱咋的咋的你管得着,看得墨无痕眉心突突一跳。
我不想躺在那里等死,就想出来走走。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流水桥头,倔强的神情、强装镇定故意挑衅的语气,就连那瞪圆的眼睛、微微上扬的眉,都随着夜色铺展、延伸,漫入帘帐,与眼前少女,重叠、交融。
紧绷的身体倏地软了,墨无痕稍稍撤开身,压抑凝固的空气再度涌流。楚宜笑后脊早已出透冷汗,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果然赌对了。
原主,根本不喜欢太子!
就像一个社恐的小孩,哪怕平时再乖巧,也会在被迫社交时做出挣扎与反抗。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怀疑他那异常的举动。
所有的警惕、排斥、抗拒与不安分,都会被自动解读为犯病不懂事以及无理取闹。
汪合庆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穿过来,柳姨娘却对女儿的脾气大变毫无反应。这只能说明,过去原主在对上有关太子的任何问题时,表现都是抗拒的!
墨无痕整日待在太子身边,不可能对原主的脾气性格毫无所知。她刚刚那番任性的表达,或许恰好与原主以往的某一举动相似。
两情相悦?我离间你和太子?墨无痕冲她一挑眉。
楚宜笑:你选择性失忆一下吧。
【咳咳。等等。】半天没动静的系统突然蹦出来发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我以为,大家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是谁说你没中毒这句话吗?】
楚宜笑一愣:【好像是哎!】
右手某处像被蚊蝇叮了下,掌侧腕横纹上三横指的位置,银针尖端没入肌肤。
墨无痕早预料到楚宜笑那下意识抽手的动作,稍稍用力,握紧四指,将她的手翻了个面,第二根银针瞬间没入手背第1、2掌骨间,近第2掌骨的中点处。
他施针压制毒性,头也不抬道:你身边那个叫柔蓝的丫鬟有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楚宜笑那大学期间摸鱼四年的废品脑袋反应慢半拍,后知后觉才品出点味儿来。
难怪那丫鬟对喂药这件事如此执着,敢情里头下了毒啊!
谁指使的?
墨无痕看着她,目光平静地说出三个字:不知道。尽管他脸上的表情给出的是截然相反的答案。
楚宜笑有点炸毛,你不知道?
墨无痕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楚三姑娘,没记错的话,在下目前应该还没从你那疑似刺杀犯的名单里除名吧?你跟我,关系难道已经好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程度了吗?
楚宜笑:
大男人,真记仇。
不过没关系,她心胸宽广,不跟他这等小肚鸡肠的人计较!
楚宜笑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克服了重力让嘴角高高扬起,六殿下说什么呢,您一夜之间救了我两,不,三条小命。现在在我这儿,您可是比小葱拌豆腐还要清白!
不论是花园的连环刺杀还是药里下毒,依墨无痕的本事,作案手法都太拙劣了,可谓是遍地留痕。
且从埋伏于墙外的杀手视角看,门洞出现人影的瞬间,箭已离弦,凶狠程度可谓是冲着格杀勿论去的。
要说是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为的就是策反她跟太子,未免也太狠决了些,就不怕出什么意外,把她这么重要的帮手搞死了吗?
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法,从这两方面看,是墨无痕的可能性很小,他倒是真有些像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特意过来相救的。
府内府外两拨杀手,尾随跟踪者显然武力值、头脑灵活度都比不上府外埋伏的人。至于柔蓝背后的人跟这两拨杀手有没有关联,眼下还说不好。
小小一个庶女,竟然有两拨或三拨人同时想要害她。原主啊原主,你这是明里暗里的罪过多少人,又或者说,太子妃的位置、她的存在,究竟动了多少人的利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系统感概。
楚宜笑呵呵道:【不,明枪不易躲,暗箭也难防。】
没有墨无痕,她早就是刀下亡魂了。
六殿下楚宜笑露出了两人相识以来最友善的一个微笑。
不用那么尊敬。墨无痕勾了勾唇,又或者说,楚三姑娘是嫌我身份暴露的太慢,迫不及待要帮太子铲除我这个心腹大患?
楚宜笑用尽了毕生的好脾气才忍住没把眼前这人扔出去,墨少主,你、多、虑、了。
墨无痕点点头,长臂伸展,捞过床头小凳上备好以防楚宜笑口渴的茶壶,自顾自斟了盏,当着一位两手扎针短暂丧失自理能力、喉咙早就干成撒哈拉大沙漠的病人的面,慢悠悠喝了。
【系统。】楚宜笑红温了,【这个人,下线时间能查到吗?】
【啊?】系统显然没明白下线是什么意思。
太不智能了,该升级了吧?
【我的意思是,史书上有写他的结局吗?】
【哦,你说这个啊。我查查。】哗啦啦传来翻书声。
竟然是人工查阅,而不是联网搜索。楚宜笑吐槽:【你是什么解放牌的1.0版本,连wifi都连不上吗?】
大概是查的太投入,系统没再回答。
墨少主,你方才说,我们两个的关系,还没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程度?
墨无痕靠上另侧床柱,嗯?
那么,楚宜笑学着他之前质问她的模样,向前俯身,黑白分明的杏眼直不楞登与他对视,毫无半点少女见外男的羞涩,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你给我点提示呢?
比如,如果我是你的人,够不够格,求得你的,一丝庇佑?
第13章 红珠往事 给我看这个,我就认得你了
笃、笃。有人轻叩门扉。
墨公子。纵使隔着一扇门,汪合庆还是本能地提起了唇角,太子殿下差奴婢过来问一句,要是您这儿事毕,还请速速移步前院,殿下有话跟您说。
良久,汪合庆等得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屋内才传来墨无痕的声音,闷沉,如雨天的阴云。
知道了。
汪合庆知道,能从这位爷嘴里得到仨字已是难得,习惯性地朝着花窗一斜眼,轻呸了声,抱着拂尘扭着肥躯走了。
什么乳臭未干的王八羔子,还敢在汪公公面前摆架子?呸!等你什么时候失了势,看本公公不把你踩进泥里当花肥!
夜风裹挟着渐远的脚步声飞入窗内,楚宜笑托腮看着陷入帐内暗影里的墨无痕,看来太子也不是很相信你嘛。
什么有话要说,还不是放心不下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被怀疑者显然不把太子的信任当回事儿,目光犀利,仿佛在他面前任何妖魔鬼怪的花花心思都无处遁形。
所以?
楚宜笑被他盯得实在心里发毛,装也不装了,老实道:所以,我可以做你在太子身边的另一只眼睛和耳朵。
屋里很安静,以至于对方的那声疑似带有嘲讽意味的轻笑不偏不倚落进了楚宜笑的耳朵。
怎么,你看不上我?楚宜笑急地跪于床榻膝行两步。
正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在目前她所认识的所有人里,再没有比墨无痕更好的借力人选了。
强大,无畏,还有跟她共同的敌人太子。
若能求得他的庇佑,苟过城破日,大概率不是什么难事。
墨无痕似乎并不打算让她的计划一帆风顺,他没再顺着话头说下去,反而握住她的腕骨,半强迫地固定在腿侧。楚宜笑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扎着针,不能乱动。
少年腕间的红珠恰好垂落在她小指与无名指的指骨间,带着秋日的薄凉,引来她的注意。
他说道:这枚珠子,是一位故人相赠,是在下的珍爱之物。
楚宜笑循声看去,墨无痕就那么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握她双腕的那双手力度比方才大了些,少年原本放松的姿态也略有收敛,腰背似乎在暗中用力挺直,整个人呈前倾状。
尽管他的口吻还是一如往常的随意,但那看似不经意间的解释令楚宜笑感觉到了点强调的意味。
故人相赠。
珍爱之物。
散入床帐的月光照亮两人交叠的衣袍,楚宜笑忽然感受到右膝边存在感突然强起来的热源,重锤猛敲之下,脑袋轰得一响,嗡鸣声直贯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