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琴箫和鸣,时而如高山流水,互为知音;时而如风云际会,共舞苍穹。曲中笑傲江湖之意,被演绎得荡气回肠,动人心魄!比两人独奏之时,又更多了几分酣畅淋漓的快意!
琴箫余韵在石室内盘旋如游龙,久久不散。
黄钟公枯瘦的双手仍虚按在琴弦之上,指尖微微颤抖,眼中既有遇到知音的狂喜,又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琴箫合鸣,方显此曲真意!楚少侠年纪轻轻,于音律一道竟有如此超凡脱俗的领悟与造诣,老夫……叹服!”
他目光扫过琴案上那本《笑傲江湖》曲谱,又看看楚曦,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只可惜……我兄弟四人学艺不精,皆负于少侠之手。这神妙曲谱,老夫实在无颜讨要。”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就在此时,计无施适时地轻笑一声,从容道:“大庄主此言差矣,我师弟今日是为‘以艺会友’而来,但也听闻四位庄主剑术高超,更愿‘以剑会友’。我楚师弟得风太师叔亲传剑法,平日难逢对手,今日既到宝庄,岂能错过请教之机?”
他微微一顿,看向楚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继续道:“才比试书画、棋艺、音律,不过是为这‘以剑会友’添些彩头,助助兴罢了。若几位庄主愿以剑法指点我师弟一二,胜过他手中之剑……那么这琴、棋、书、画四样稀世珍宝,我师兄弟二人依旧双手奉上!”
方才楚曦与秃笔翁比试时,黑白子便知他剑术不俗。当下走到黄钟公身侧,俯身在他耳畔道:“大哥,切莫小看了这位楚少侠。他方才与三弟论书比剑,剑招精奇绝伦,三弟的‘石鼓打穴笔法’……竟完全奈何他不得!”
黄钟公闻言,不由再次仔细打量楚曦。只见这年轻人虽面带倦色,气息也因连番比试而略显急促,但那双眼睛……依旧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与锋芒。当下抱琴起身,微笑道:“如此,老夫便以这瑶琴为兵刃,楚少侠以手中玉箫作剑,比试一番,如何?”
楚曦暗道计无施的这一波助攻来得及时,巧妙地将与梅庄四友之间的比试引到了剑法上,当下执箫肃立,神色凝重地点头道:“前辈相邀,晚辈便斗胆向高人请教!”
武林中人切磋,讲究点到为止,楚曦只需专心于剑法比试便可。但他心中也知道,黄钟公有一门自创的绝学,名叫“七弦无形剑”。声音本不能伤人,但黄钟公将上乘内力灌注于琴音之中,用以扰乱敌人心神,极为厉害。
最为棘手的是,这“七弦无形剑”以内力配合琴音,能令对手的内力与琴音产生共鸣,不知不觉地为琴音所制。琴声舒缓时,对方出招也跟着慢了;琴音急骤时,对方出招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但黄钟公自己琴上的招数,却恰好与琴声的急缓相反,如此一来,对方势必无法招架,只有成为砧上鱼肉的份了!
不过,楚曦的内力根底本就浅薄,那39点武力值,有一大半要出在他如今的剑术修为上,内力嘛……比之黄钟公,简直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因此,他虽无法抵御“七弦无琴剑”的影响,但也不会受到太大损伤。只要他咬牙硬抗过“七弦无形剑”的第一波伤害,再寻隙以精妙剑招近身突袭,或许可借“独孤九剑”的威力速战速决,一举得胜!
黄钟公伸手在琴弦上拨了几下,琴音响处,琴尾也跟着一转,向楚曦右肩推来。楚曦只觉一股恶心烦闷的感觉直冲胸腔,气血也随之翻涌起来!他不敢怠慢,脚下步法急错,玉箫挥出,点向对方腋下!黄钟公举琴封挡,又在琴上连弹数声,琴声更急!
黑白子脸色一变,急忙拉起计无施,倒转着身子退出琴堂,反手将板门关得紧紧的,这才对计无施道:“少侠,我大哥在比试时弹琴,并非故示闲暇,而是在实战一门上乘功夫。那琴音入耳,未免使人内力受损,我们还是避一避为好。”
计无施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心中却不由紧张了起来。此时,丹青生和秃笔翁见几人久无消息,也赶到琴堂之外。黑白子对二人摆了摆手,引着几人直退出石屋之外。饶是如此,几人还是觉得一阵心神不定,呼吸不畅。
琴堂之内,楚曦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白发已经完全披散开来,还有不少黏在脸颊颈侧,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倔强。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每一次格挡闪避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
黄钟公心中亦是暗暗称奇,他这“七弦无形剑”绝不轻易施展,一旦用出,寻常高手在他琴音笼罩之下,怕是撑不过十招便会内力翻涌、呕血败退。但楚曦却凭着神乎其技的剑法,屡屡阻挠自己的音刃与剑气,甚至还能寻隙还击,当真可畏!
其余四人隔着两道大门,依旧能偶尔听见高亢的琴音从琴堂中传出,令几人不由心跳加剧。计无施心中更是着急,丹青生也忍不住问道:“二哥,你看怎样?”
黑白子沉吟片刻,道:“这少年恐怕是强自支撑,如此下去,我怕大哥会伤了他的性命。”
丹青生道:“这位楚少侠剑艺双绝,是位难得的朋友,我去向大哥求个情,莫要伤了他。”
黑白子伸手一拦,摇头道:“琴音大响,此刻进去不得。”话音刚落,琴音又是“铮铮”连响,每响一声,三人都不由后退一步。秃笔翁脸色煞白,沉声道:“大哥竟然使出了‘六丁开山’的无形剑法,楚少侠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秃笔翁话音刚落,琴堂内陡然传出一阵崩响,似是琴弦断裂之声。紧接着,所有琴音戛然而止,四人脸色剧变,也顾不得许多了,一股脑儿地打开板门,冲入琴堂!
只见楚曦白发披散,以玉箫拄地,单膝跪倒。他浑身大汗淋漓,像是被水浸过一般,嘴角犹自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黄钟公虽并无损伤,但他手中的那张古琴,琴弦赫然已断了四五根!
“圣……楚师弟!”计无施见楚曦受伤,心中焦急万分,立即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关切道,“你怎么样?”
楚曦借着他的力道勉强站直身体,摇了摇头,想要说话,却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唇边的血迹愈发刺目。他抬手用袖子擦去血迹,声音沙哑:“计师兄,我没事……只是受了琴音激荡,歇息片刻就好。”
黄钟公缓缓放下残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复杂地看向楚曦,最终化为一声由衷的赞叹:“这次比试,又是楚少侠胜了。少侠剑法通神,更难得的是……有临机应变之能,又有行险搏命之胆魄,不愧是风老前辈的传人!”
此话一出,黑白子、秃笔翁与丹青生三人更是震惊。他们一同在此隐居多年,深知黄钟公这位大哥武功高强,内力浑厚,是武林中一位极了不起的人物,竟如此就折在了一个看似弱质的白发青年手中!
黄钟公顿了一顿,眼中疑惑之色更浓:“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我这‘七弦无形剑’专攻内力,少侠年纪轻轻,内力修为竟已深厚如此,能够硬抗老夫的琴音,实在是匪夷所思……”
楚曦闻言,不禁苦笑一声,坦诚道:“前辈,实不相瞒,晚辈并非内力深厚,反而是……根骨奇差,修为浅薄。方才之所以能勉强支撑,并非内力深厚,恰恰是因为内力太浅,前辈的琴音虽是厉害,我却无丰沛内力共鸣,这才能支撑片刻。”
黄钟公见他说得诚恳,不似作伪,想来他虽是强撑不到,也还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他转身走进内室,很快拿了一个瓷瓶出来,珍重地倒出一枚清香四溢的药丸,递到楚曦手中:“楚少侠,这是昔年先师所赐,补身疗伤颇有奇效,你且服下。”
楚曦见那丹药灵气充盈,异香扑鼻,知是极为珍贵的疗伤圣药,连忙拱手道:“前辈厚赐,晚辈愧不敢当。今日切磋,晚辈受益良多,岂能再收如此重礼?”
黄钟公却态度坚决,直接将丹药塞到楚曦手中:“少侠若还看得起老夫,便请收下。否则,老夫心中难安。”
计无施也在旁低声道:“师弟,既是大庄主一番美意,你便服下吧,莫要辜负了前辈爱护之心。”
楚曦见推辞不过,这才郑重接过丹药,服下之后,又就地打坐调息。方才因内力反震而隐隐作痛的经脉顿时舒畅了许多,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琴堂内厅内一时寂然无声,丹青生、秃笔翁、黑白子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的。他们四人隐居梅庄多年,自诩在各自领域已是顶尖人物,今日却败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华山弟子手中,实在颜面无光。
但对楚曦手中的那些珍宝,他们也是万般不舍。半晌,终于还是黑白子率先走到黄钟公身侧,对他耳语了几句,黄钟公的脸色顿时变幻不定!丹青生和秃笔翁见状,咳嗽两声,也各自与黄钟公说了几句,表情甚是急切。